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招魂 | 上頁 下頁
一二


  研究所是由一個基金資助興建的,六層高,最高一層是費力的住所,下面兩層全是研究室和辦公室,面對海灣,清靜而又景色宜人。

  良辰美景那天半夜,把小郭偵探事務所中的那個當班職員嚇了個半死之後,得到的資料不算多,但總算知道了研究所的所在地。

  她們第一次受我所託去做事,而我又是她們心目中最尊敬最崇拜的(直到她們帶著淚說出來,我才知道自己在她們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她們十分起勁,深夜駕著她們的跑車,先去找戈壁沙漠,向他們要了一架小型的圖文傳真機,只有一隻普通鬧鐘大小,可以和任何電話系統配合使用。那時,已經是凌晨二時了,她們仍然決定「夜探」,把車子開得飛快。在郊外公路上,最使她們雀躍不已的,是遇上了十來輛正在私下進行賽車的車子,賽車的全是不倫不類的小伙子,看到了她們,還想捉弄她們,結果自然慘不堪言,甚至有五輛車子要進廠大修,十來個人,只怕沒有一個不受點傷的。

  所以,當她們趕到海灣,看到費力醫生的研究所時已經將近天明了。

  她們把車子停在山邊,有一條山路通向研究所,山路口就有鐵門攔著。

  鐵門雖然高大,當然攔不住她們。她們一掠而過,在接近建築物時,還有一道圍牆,保安設備相當好,她們預期會遇到狗隻,可是卻沒有。

  越過圍牆之後,已可以面對海灣,四周圍靜得出奇,除了有韻律的海濤拍岸聲之外,沒有別的聲音。整幢建築物,也是黑沉沉的。她們走近去,發現建築物的面積相當大,前後左右都有門(繞建築物一周,大約二百公尺,對她們來說,只是一掠而過而已),她們試了試四道門都鎖著。

  打開相當複雜的鎖,並不是她們的專長,所以她們並沒有多花時間去弄開門,而是一縱身,從外牆,迅捷地攀上了二樓,隨便揀了一扇窗,把耳朵貼上去聽了聽,一點聲響也聽不到,就小心把玻璃拍破,伸手進去,打開了窗子,閃身進去。

  她們兩個人,還有一個十分特殊的本領:她們在一個幾乎密不透風,也終年黑暗的怪屋子中長大,眼睛特別適應黑暗(和她們一起在那幢怪屋子中長大的那伙人,都有同樣的本領)。

  所以,雖然為了小心起見,她們也從戈壁沙漠那裡,借來了紅外線眼鏡,可是並用不上,就可以看清楚房間中的情形。

  毫無疑問,那是一間實驗室,相當大的房間正中,是一張長大的桌子,桌了有著許多架子,放著各種各樣的儀器和形狀大小不同的瓶子。

  這時,兩人心情十分興奮,心中都在想。真妙,偷進了一間實驗室,就像是在小說或電影中看到的實驗室一樣,一下可以有新奇的趣事發生。

  當然,她們並沒有忘記此行的任務,所以他們立即注意到了靠牆的一排櫃子。

  櫃子是金屬鑄的,齊天花板高,一個一個櫃門,看來倒有點像火車站中的貯物箱。

  要是有什麼有關實驗的文件,那當然應該放在這種結實的櫃子中,所以,她們一起來到了櫃子前。她們是同卵雙生女,這樣的雙生女,有著極其高妙的心意相通的現象。所以,在很多情形之下,她們的行動。完全一致。這時,她們一起抓住了其中一個櫃門的門柄(全然是隨便順手,而沒有經過任何選擇),向外拉了一拉。

  她們在這樣做的時候,並沒有期望可以把櫃門一下拉開來,反倒是心中在想:要打開那麼多櫃門,相當費事,看來還得再來一次,到戈壁沙漠那裡,弄幾柄百合鑰匙來才行。

  可是,正當她們那樣想的時候,櫃門卻被拉動了,而且出乎意料之外,打開的,並不是櫃門,而是一只十分大的抽屜,被她們一下子拉開了一公尺左右,而看那櫃子的厚度,那抽屜的長度,至少超過兩公尺。

  (當她們兩人詳細形容那櫃子、抽屜的時候,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們心中都想到,這樣的「抽屜」,倒像是公眾殮房中的藏屍格。)

  而那時,良辰美景也想到了這一點,雖然她們膽子大,不會害怕,但心裡還是不免有點發毛,而更令得她們駭然,倏忽之間,身形一閃,疾退了開去,雙雙貼牆站定,手握著手,連氣也不敢出的是,那抽屜一被拉開,就有一陣十分響亮,乍一聽,怪異至極的聲響,自抽屜中傳了出來。

  她們的行動十分快,一拉開抽屜聽到有聲響,立時後退,所以,竟未曾看清楚抽屜裡面的情形。

  她們被那陣聲響嚇退時,還未曾聽清楚那是什麼聲音,等到退到了牆前(牆上掛著許多大幅的圖表),已經聽明白了那是什麼聲音,可是這一來,她們的心中,更加驚駭莫名。

  那竟是──鼾聲,其響如雷的鼾聲。

  除了人之外她們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動物會發出鼾聲,既然在那大抽屜中,有鼾聲傳出,那毫無疑問,是有人睡在裡面。

  她們在一拉出大抽屜時,已有了那是殮房的藏屍格的感覺,若是弄清楚,裡面躺著一個死人,那倒反而不會覺得奇怪,因為這裡是醫生的研究所,醫學本來就是研究人體的學問。

  可是,如今在抽屜中發出鼾聲的,當然不會是死人。一個活人,在那麼大的建築物之中,哪裡不好睡卻睡到了鐵鑄的大抽屜中,而且還睡得如此之沉,那豈非怪異莫名?

  她們在一開始,確然感到駭異,可是一個轉念間,她們就感到,自己是被戲弄了,那個人,一定是安排在那裡,等她們來,嚇她們的。那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惡作劇,一個開她們玩笑的「陷阱」,說不定,立刻就會燈火大明,許多人湧進房來,看她們的窘態。

  她們也想到了,佈下這個陷阱的,可能是胡說和溫寶裕,而我則是幫兇。

  這時,她們已經感到了無比的委曲,覺得受了戲弄,覺得我無論如何不應該參加戲弄她們的行列。她們心中有了成見,再遇上後來發生的一些事,才使她們氣得忍不住哭了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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