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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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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自抽屜中取出了一隻大大的牛皮紙袋來,紙袋上註明「輕見小劍,屍體X光片,共二十張」。主任將紙袋翻了過來,笑道:「看,真的沒有人看過!」 原振俠也注意到了,紙袋的封口上,有著X光室所貼上的薄薄封條。根據醫院的規則,如果主治醫師或是會診醫師,看過那些X光片的話,要在紙袋後面加以註明,簽字,而且封條也不會完整。如今簽名欄中完全是空白的,那就證明沒有人看過。 原振俠將紙袋挾在腋下,抬起頭,找到了羽仁五郎。他來到五郎的身邊,道:「剛才我告訴你的事是真的,是我父親告訴我的!」 五郎悄聲道:「你抽了大麻?」 原振俠輕輕打了五郎一下,道:「才不!我可以將詳細情形告訴你,不過你要請我喝啤酒!」 五郎現出極度疑惑的神情來,看來,原不像是在開玩笑。 五郎想了想,雖然上過他無數次當,但是聽他如何胡說八道也很有趣。何況,請他喝啤酒,也很有趣,沒有甚麼大的損失,所以他就點了點頭。 井田副教授已經大聲在宣布:「每個人都有檔案了?先看一下,有問題,儘管提出來。」 原振俠並沒有打開紙袋,仍然將紙袋挾在腋下,東走幾步,西看兩眼。副教授在半小時之後又宣布:「列隊回學校,報告在明天就要交上來!」 學生鬧鬨鬨地離開了檔案室,離開了醫院,回到宿舍,原振俠一直沒打開那紙袋。羽仁五郎很用功,一回宿舍,就在桌邊仔細研究他帶回來的那份檔案。 晚上,五郎和原振俠一起到了學校附近的一家小餐室。當侍者斟滿了啤酒,原振俠喝了大大的一口之後,五郎才道:「你可以說說,甚麼三小時被埋在泥土中不死的經過了?」 原振俠當然不能再推辭,他已經喝到啤酒,就開始他的敘述,說得很詳細。但是他說得再詳細,也詳細不過原林中尉在當時事發時,所記下的日記。 原林中尉,就是原振俠的父親。 還是來看看原林中尉接下來的日記吧。 四月十八日陰雨(雨看來永遠不會停止了) 一天的急行軍,向北推進了一百二十公里之多,已經快可以和右翼攻過來的友軍會合了。友軍的炮火聲,也已經可以聽得到。 勝利在望,心情當然興奮,但是,又見到了輕見小劍,更令人感到一種莫名的、奇詭的振奮。那是一種極度奇異的感覺,感到我一生的命運,會因此改變。 在激烈的戰事中,猛烈無比的炮火之下,幾乎沒有生還者,也沒有俘虜。俘虜只有一個,就是昨天在那樣奇特的情形下,被救出來的那個日本軍官,他的名字是輕見小劍。我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是他自己講出來的。 昨晚,在擔架抬走之後,例行任務進行之際,我一直不斷地在想,怎麼可能呢?人怎麼可能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還活著呢? 所以,當任務一完成,回到駐地之際,我就問:「那個日本軍官呢?」 一個隊員道:「在,已經將他身上的泥全洗乾淨了。他完全沒有受傷,不過不肯說話!」 隊員一面說,一面指著一個帳幕,我立時向帳幕走去。這時,正下著密密的小雨,我掀開帳幕,先抹去了臉上的水,就看到了他。 他本來坐在一隻木箱上,只穿著一條內褲,樣子看來很可笑。一看到我,就霍地站了起來,道:「輕見小劍上尉,軍醫官,兵籍號碼一三三四七。」 在他被抬走的時候,我曾經告訴過他,他已經是我軍的一個俘虜。他一見到我就這樣報告,那是一個俘虜應該做的事。我揮了揮手,令他坐下,道:「你的名字寫成漢字──」 他立即俯下身,用手指在地上寫出了「輕見小劍」四個字。即使是在帳幕之中,地上的泥土也是十分濕軟的,要用手指在地上劃出字來,是十分容易的事。 看到泥土的濕軟,我自然而然,想起他被埋在泥土中的事情。一個隊員將對他的初步檢查交給我,任何稍有醫學常識的人,都可以看得出這個人的健康十分正常。 我心中有很多疑問,不知如何開始才好,想了一想,才道:「你看來很健康!」 他挺直了身子,道:「是,一直很健康。」 我又問:「你是在甚麼樣的情形之下,被埋進泥土裡去的?」 他的神情很惘然,反問道:「我──被埋進泥土?」 我怔了一怔,將我發現他的經過,向他說了一遍。他搖著頭,道:「我是全不記得了。當時,我正替一個傷兵在裹傷,突然間炮彈落下來,爆炸,我就變得甚麼也不知道了!」 輕見小劍這樣回答我的問題,聽起來無懈可擊。但是,他是在戰爭結束之後三小時,才被發現的,這又怎麼解釋呢? 我接過隊員遞過來的聽診筒,輕見順從地湊過身來。我仔細聽了好一會,他的健康完全正常,我只好帶著疑問離去。 回來之後,想了很久,只想到了一個可能,決定明天好好去問一問輕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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