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陰魂不散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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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綾這時的知識,自然再高深的話都聽得懂,她笑道:「我沒有學過,我有一個表姨,卻是降頭師,功夫很高深,我卻不懂。」 她那時說自己「不懂」,那是真的不懂──她懂的事太多了,腦部知識之豐富,舉世無雙,那全是外星人傳授給她的。 可是對巫術、降頭術、蠱術,那當然一竅不通,因為這一些,連外星人也不懂,自然未能傳授給她。 不過,老婦人不知就裡,也聽不出紅綾的話中之意。她又伸手,撥開了紅綾額前的頭髮,打量著紅綾,口中「嘖嘖」有聲,很是欣賞。 她看了紅綾半天,才橫過那拐杖來,伸手在拐杖的頭上一拍,那人頭形的部分,竟給她拍了開來。她一伸手,自裡面取出了一隻小小的絲絨盒子,遞給了紅綾:「這個給你,看你是不是喜歡!」 紅綾接了過來,一上手就呆了一呆,神情訝異。她還沒有打開,白老大已道:「還不快多謝三姑婆!」 紅綾一面說著「多謝三姑婆」,一面打開了盒子來。 這時,我所在的角度和距離,都無法看到那小盒子中放的是什麼。 我的心中正在想,盒中不論是什麼,紅綾都不會希罕。一來,她根本沒有物慾。二來,正如她自己所說,一切東西,在她看來,都「透明」了,就算是一顆大鑽石,在她看來,也不過是碳的同位素而已。 可是,我卻看到,盒子打開之後,紅綾看了一眼,神情很是不解.但驚訝之色更甚──那表示盒中的東西,奇特之至!而同時,老婦人也面有訝色! 而她也立時轉頭向白老大望去,白老大很有深意地向她點了點頭,分明是在告訴她:不論是什麼,你謝已謝過了,收下就是! 紅綾也在這時,關上了盒子,笑嘻嘻地退了回來。 這時,我好奇心大熾:那小盒子中的是什麼東西呢? 從白老大的反應來看,像是老婦人一出手,他就知道了那是好東西,所以才會叫紅綾立刻道謝──那並不稀奇,兩人既是舊相識,自然熟悉對方的行事作風,知道老婦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然大方。 奇就奇在紅綾打開了盒子一看,分明不知盒中是什麼,但卻大有訝異之色,這表示她看到了那是什麼東西,心中充滿了疑惑,很令人費解。 紅綾如今知識豐富之極,但卻多偏於科學知識一面,那盒子中如果是一件微型集成電路,紅綾可能一下子就指出它的功能。但那老婦人送的見面禮,應該和中國傳統,或是江湖流傳的物事有關,那是紅綾的知識範疇以外的事,何以她也能一看就表示訝異? 我沉住了氣,靜候事態發展,只見紅綾笑嘻嘻地回去了之後,把那小小的絲絨盒子(大小比普通放戒指的盒子大一倍),遞給了白老大,白老大接了過來,打開來一看。 我本來估計,白老大是一看盒子,就知道那是什麼的,可是這是看白老大的反應,顯然估計錯了,白老大至少只知那是好東西,可是不知具體內容,因為這時,他向盒子中看了一眼,反應之強烈,全然出人意表。 他先是發出「啊」地一聲低呼(白老大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要他發出驚呼聲,談何容易),接著,霍然站起。由於起得急,所以帶起了一股勁風。 我看到這裡,已經呆了,恨不得自己有「紅人」一樣的又細又長的頸,可以一下子湊過去,看看那小盒正中的究竟是什麼! 只見白老大站了起來之後,神情激動之極,呼呼地透著氣,不但銀髯飄揚,白眉牽動,連額頭銀髮,也像是在起伏不已。 接著,他就以同樣激動的聲音道:「三阿姐太客氣了,對小孩子,何必那麼好!」 那老婦人看到了白老大的這種反應,也很是高興,朗聲道:「我是行將就木的人了,該把好東西給小娃子,我留著有什麼用,難道還能千年不死嗎?」 她的神態語氣,都很是高興,那種反應,很是正常──通常,送了一樣好東西給人,若是對方識貨,知道那是一份非常的非常的厚禮,自然是值得高興的事。 白老大識貨,大大感激,老婦人也高興。而我把他們兩人的話,尤其是那老婦人的話一琢磨,卻更是不解,因為聽起來,那小盒子中的東西,竟然像是性命交關一樣,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就在這時,那中年人大有惋惜和不捨得的神情,壓低了聲音,叫了一聲:「媽!」 那中年婦女的神情也和中年人一樣,但是口唇動了動,沒有出聲。看那神情,兩人都對老婦人迭紅綾的見面禮,有點不以為然──若是老婦人把她家的傳家之寶送了出去,兩人有這樣的反應,就正得很。 白老大向老婦人拱手為禮,老婦人也微笑點頭──他們兩人,在老婦人一出現之後,雖然說不上劍拔弩張,但是氣氛很是僵硬陰森,所以我直覺的判斷,是他們之間,必有陳年過節在。 但是現在看來,即使兩人之間,過往有什麼過不去的話,也已經通過老婦人送紅綾見面禮這個行動,而得到了化解。 因為兩人之間,非但不像一上來那樣敵視,而且很融洽地交談起來。 老婦人先開口:「黃老四約了我們來,他自己怎麼還不現身?」 那老婦人從第一次開口,說的話,一直有濃重的浙江西部的口音,像是盛產蜜橘糖霜的黃岩縣那一帶的人──這種語言,很是冷僻,如果一打起鄉談來,除非是當地人,不然,絶難聽得懂,而她向白老大問「黃老四」的那兩句,卻純用土語,連我在猝然之間,也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要想一想,才能明白。 白老大和那老婦人相隔約有兩公尺,分別坐在不同的桌子上,那時,早已有侍者在招呼老婦人等三人,但是白老大已吩咐侍者送了酒過去,老婦人淺嚐美酒之時,才問白老大的。 她的聲音並不高,但是綿綿不絶,聽來很有力,我隔得雖遠,也可以聽得見。 白老大也用同樣的鄉談回答她的話,這樣隔著桌子,用比平常聲調高的聲音交談,本來是很沒有修養的事。可是白老大和那老婦人,卻自然而然,旁若無人,哪管他人的注目? 白老大搖著頭:「黃老四早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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