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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白素又問:「他問你是不是飛機上的,那是甚麼意思?」

  團長努力眨巴著眼睛,一面又大搖其頭:「我不明白,他先問我是不是飛機上的,又問我是不是摔飛機死裏逃生的?飛機這玩意我見過,可是卻沒坐過,老大的鐵傢伙,在天上飛,總靠不住吧?」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我問:「你再想想,還有甚麼不記得的。」

  團長很認真地想了一回:「有,那鐵一樣的漢子,抱著小娃子,對小娃子說話的時候,竟然也很柔聲細氣,他道:『該回去了,你媽會惦記,唉,可是那兩個人,又不能不理,你能自己先回去?』我當時聽了,就嚇了一跳,不論他住得多近,叫一個才歲大的小娃子自己回去,在苗疆的叢山之中,總不是路吧。我想提醒他,可是他已抱著娃子,轉過山角去了。」

  團長的這一番話,倒是把白老大形容得活生生地,白奇偉那時小得可能才學會走路,可是白老大已確信他可以自行回家。

  白奇偉早已長大成人,並沒有在苗疆遇險,自然不必為他擔心,而當時,白素出神之極,緊握住了我的手,發了好一會呆,這才站了起來,低聲道:「再問不出甚麼來,走吧。」

  我們在離去的時候,她一直握住我的手,直到回到家中,她才道:「你剛才聽到沒有,那──團長說爹曾對哥哥講,再不回去,媽會惦記。」

  我點了點頭,我非但聽到,而且也知道白素有點失常,正是這句話的緣故,因為在這句話之中,白老大提到了她的母親。

  可是,接下來白素卻說了一句情緒之極的話:「原來我真是有媽媽的。」

  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想說「這是甚麼話,你當然有媽媽!令尊再神通廣大,也不能生你出來的吧」,可是我看到白素在說了這句話之後,一副嚮往的神情,又帶著深刻的哀傷,我便不敢取笑她,她這時的情緒,其實不難了解──她直到這時,才間接地聽到她的父親提到母親。

  對於白素這樣一個聰明善感的女性來說,這實在是令人啼笑皆非,十分傷感的事。

  我想了一想,才道:「你當然有母親,只不過由於某些理由,令尊不願提,而我們這些年來,所作的努力,就是──要揭露這處秘密。」

  白素低聲道:「幫助我。」

  我提高了聲音:「這是甚麼話,也和我大有關係。」

  (各位都知道,許多年過去了,這處秘密始終沒有被揭開,雖然獲得的資料漸漸增加,可是在大多數的情形下,得到了一些新的資料,也同時帶來了新的疑問。)

  (但秘密是終於會揭露的,我和白素,終於有了苗疆之行,並不是為了尋找烈火女而去,而是另外有事,在那次苗疆之行中,發現了女野人紅綾,從白素教導紅綾的過程之中,引出了許多陳年往事來,各位必然已經料到,紅綾是一個關鍵人物。)

  (紅綾如何會是這個在秘密中的關鍵人物?似乎一點關係也扯不上,怎麼可能是?)

  (當然可能是,看下去就會明白。)

  (看下去?這本書已經只剩幾頁了,怎麼快速交代,也不能「水落石出」了。)

  (真要快速交代,五句話就可以了,連一部《紅樓夢》,濃縮起來,十句話也可以交代完畢,可是作者偏偏要「滿紙荒唐言」,慢慢詳細道來,這才是小說。不必求其速成,《探險》之後,可以《繼續探險》──天地良心,才開始敘述這個故事的時候,並無「繼續」之意,但是在敘述的過程之中,一來是有趣的事極多,二來,有關當年的隱秘,一樁樁,一件件,簡直層出不窮,捨棄了哪一件,故事就無法完整,而這個故事,又是必須完整的,因為牽涉到的事實在太多了。)

  (原諒則箇。)

  白素在沉默了半晌之後才道:「那──飛機──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早已想過了這個問題,所以回答得很快:「一定是附近,有一架飛機失了事,令尊才會以為那團長也是飛機失事的餘生者。」

  白素同意我的說法,她補充道:「失事飛機還有兩個餘生者,他們受了傷,要照顧,所以爹才會要我哥哥獨自先回去。」

  我也同意白素的話,但是卻提出了我的意見:「這兩個劫後餘生的人,應該和整件事無關。」

  白素搖頭:「未必,至少在那團長獲救的時候,我們的家庭,還是一個快樂家庭。」

  我呆了一呆,閉上了眼睛,白素用「我們的家庭」這樣的詞句,實在有點怪,因為那時,她還未曾出世,她在七個月之後才出生。

  那麼所謂「快樂家庭」的情形又如何呢?由父親,歲半大的兒子,和一個懷孕兩個月的母親所組成。

  七個月之後,這個「快樂家庭」中主要的成員母親突然不知所終,由父親帶著兩歲大的兒子和才出世的女兒離開了苗疆,而後那麼多年,母親一直沒有出現,父親絶口不提,可想而知,就在那七個月之間,發生了可怕之極,難以想像的變化。

  而那兩個飛機失事、劫後餘生的人,恰在這七個月之後出現,當然很有可能,事態的發展和他們有關──白素那樣說,自然是根據這個推論而來的。

  我們互望著,都一起點了點頭。於是有很長的一段日子,我們致力於尋找那失事的是甚麼飛機,餘生的是兩個甚麼人。

  可是根本無案可稽,無跡可尋。事情過去了好多年,又發生在那麼偏僻的地方,連查也無從著手調查──問白老大,他自然會有第一手資料,可是他不肯說。而且我、白素和白奇偉三人,也和白老大蹩上了氣,較上了勁,你不說,我絶不再問,而一定要憑自己的力量,把結果找尋出來。

  所以,到白老大因為腦部有小瘤,要開刀,醫生說機會只是一半一半,而又有奇妙的石片上的圖案,顯示他腦部的X光片的情形是,是他的生死關頭,應該是他吐露秘密最好的時機,他也似乎有意把秘密說出來,但我們三人的反應是:你死不了的。

  那意思就是說:有甚麼話要說,到必死無疑時才說。

  (白老大那段入院動手術的經歷,詳細記述在《命運》這個故事之中。)

  我們一直在進行探索,可是一直沒有甚麼收穫。直到紅綾的出現,才有了新的發展。

  哦,對了,那一百五十多卷錄影帶,我還沒有看完,就倒敘起往事來了,等到看完之後,是不是會有更多的發現呢?

  當然有,不然,故事只有一半,豈不變成紀曉嵐取笑太監的笑話了?

  (本書續篇為《繼續探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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