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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何先達點頭:「有幸見過一面,那年我十一歲,才出道兒,說來慚愧,白先生大展神威之時,我是躲在桌子底下的。」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悠然神往之至,恨不得白老大大展神威之際我們也在場,就算是躲在桌子之下,也是好的。

  照我和白素的意思,都想先聽何先達說說白老大大展神威的情形,可是這時,韓夫人的反應,卻奇特之極,她盯著白素看,看得白素不由自主摸著自己的臉,以為有甚麼不妥。韓夫人不止如此,又拉起白素的手來,翻來覆去地看。她的年紀不會比白素大很多,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她卻像是比白素大很多一樣。

  白素本來就對韓夫人很有好感,所以也任由她,我在一邊,看得奇怪之至。

  過了幾分鐘之久,韓夫人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鬆開了白素的手,神情仍是古怪之極,又低頭想了一會,再抬起頭來,才恢復了常態。

  她低嘆了一聲,輕輕說了一句:「對不起。」

  然後,她又道:「當時,我只知道那隻小蟲,是我姐姐送給我的,根本不知白先生是甚麼人──江湖上的事,我不清楚──」

  韓夫人說到這裏,很是神傷,白素向她靠了一靠,表示安慰。看來,她準備繼續她的故事,我們自然也不方便打斷她的敘述。而且,她的敘述,也間接涉及白老大──從袍哥有事來求我們,忽然又和白老大當年的隱秘生活有關連,這一點是我們事先絶想不到的,世事變幻之奇,於此也可見一斑。

  韓夫人吸了一口氣:「那時,我還坐在先父的膝頭上,小女孩的話,令人很尷尬──」

  小女孩的話,確然令那五個袍哥的首領十分尷尬,但這時,袍哥由於吃了虧,上下都想也令白老大受到同樣的難堪,很想把他在四川境內截下來,羞辱一番,以出那口惡氣。所以,成千上萬的袍哥,都在留意白老大的下落。

  偏偏白老大又行蹤成謎,如神龍見首一樣。竟有幾次,傳他在相隔幾百里的地方,同時出現的,所以,後來,白老大在和袍哥冰釋前嫌之後,袍哥中人,有些以「白神仙」稱他的,這是後話了。

  那五個之中老成的一個,不好直接問大帥「令千金在何處」,只好向小女孩問:「小妹妹,你姐姐在哪裏啊?這是你姐姐給的,一定是那姓白的給你姐姐的了?」

  袍哥首領,急於想知道白老大的下落,行為自然也出了格,大帥和袍哥的關係再好,也不能容忍人家盤問他的小女兒。

  當下,大帥面色一沉:「這算甚麼,她小孩子家,又懂得甚麼?」

  此言一出,五個袍哥首領,知道大帥動了氣,立時又後退一步,大帥又道:「這種銅盒子,苗子多的是,盒中的小蟲,也不見得只有一隻。」

  大帥的意思很明白:別見了風就是雨,小孩子手中的物事,未必和姓白的有關。

  那五個人自然不敢再說甚麼,可是小女孩卻又道:「這蟲子,帶來的人說,世上無雙,是一群會使蠱的苗子的寶貝,留著,說不定甚麼時候,很有用的。」

  這幾句話一出,滿堂的人,又靜了下來。

  雖然由一個小女孩的口中說出來,可是「會使蠱的苗子」這句話,還是令得人心頭慄然,那自然是由於人人都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的緣故。

  那五個袍哥領袖,也是只見白老大取出這蟲子來過,並不知道它的來歷,這時一聽,竟和蠱苗有關,也不禁臉上變色──袍哥的勢力再大,對於有辦法殺人於無形的蠱苗,還是招惹不起的。而如果白老大竟然和蠱苗有關的話,那豈不是糟糕之極。

  大帥在這時,又斥道:「小孩子知道甚麼是蠱?」

  小女孩撒起嬌來:「我不知道,我問了捎蟲來給我的人,他也說不明白,爹,甚麼是蠱?」

  大帥也不免啼笑皆非,放下了小女孩:「去,去,自顧自去玩耍。」

  小女孩立時有女佣帶走,大帥沉聲吩咐了一句:「找帶這東西來的人,看看他,我和這五位,有話要問。」

  大帥的吩咐,自然有人承諾,大帥也算是給足了那五個袍哥大爺的面子,當然,其實大帥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寶貝大女兒,究竟在甚麼地方。

  找到了那個帶東西來的人,一問,才知道他從川滇交界處,一個叫芭蕉灘的小地方來的,那小鎮在金沙江上,那人也是做販賣金子生意的,──當一隊士兵把他從客棧找出來的時候,把他嚇了個半死。

  找那金販子的事,韓夫人是不知道的,我們是後來又找到了一些人,才問出來的,但不妨先在這裏敘述一下,因為時間很接近的緣故──從芭蕉灘到成都,直線距離不足兩百公里,可是「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金販子足足走了二十六天,所以,那是離韓夫人五歲生日不到一個月之前的事。

  算起來,那時候,是在白奇偉出世前一年,白素出生前三年的事。而我們又是在見了韓夫人之後又若干年,才找到了有關人等,知道經過情形的。照說,那麼多年的事了,當事人一定有點記憶模糊了吧?但事實並非如此,正如何先達所說:「當年發生的事實在太精彩了,有幸參與的人,就算像我一樣,只是躲在桌子下偷看,也會感到驚心動魄,是一生之中,最最難忘,又再無機會重逢的盛事。」──所以,一些人都印象深刻,連一些微末的細節──都可以記得起來。

  卻說當時,那個金販子在重兵押擁之下,進了大帥府,不知是吉是凶,直到進了偏廳,看到大帥和幾個氣派非凡的人,正躺在榻上,吞雲吐霧,旁邊還有幾個花旦在清唱,這才知道泰半會沒有甚麼,而鬆了一口氣。還是袍哥首領之中,那個看來老成的人先開口,這位老大一開口,就是一連串流利之極的袍哥切口,這金販子也是江湖上走慣了的人,而且本身也在哥老會中,所以一聽就明白,誠惶誠恐行了禮,既然都是自己人,就容易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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