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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陳穀子爛芝麻的往年事

  由於我心中所感到的「不妙」,簡直是不妙到了極點,所以令得我一時之間,只是指著白素,卻說不出話來。

  白素的反應也很怪,她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後偏過頭去,不再看我,由得我指著她。

  我想說甚麼,可是終於甚麼也沒有說,就放下了手來。

  我甚麼也不說的原因,是由於我想到,事情可能不至於這樣不妙。

  而且,就算事情真是那樣不妙,如果那是白素的決定,我也沒有能力改變,還是不要說甚麼的好。

  在接下來的錄影帶中,紅綾的進展,更是一日千里,她可以和白素進行十分有系統的對答了。

  白素開始在盤問她童年的記憶。

  這一大段,很惹人注意,白素不斷在誘導紅綾,希望紅綾說出她是如何會來到苗疆,和靈猴在一起的,也看得出紅綾完全明白白素的意思。

  可是紅綾卻說不出所以然來,她現出一片惘然的神情,不住重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和靈猴在一起的。」

  白素的問題,甚至十分殘忍:「你不會一出生就和靈猴在一起,想想,想想你最早的記憶。」

  每當聽到白素那樣說的時候,紅綾就會發怔──她自然不單是發怔,而是真的在苦苦思索,那對於一個才學會如何運用腦部活動來進行思索的人來說,實在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這一點,在她的神情上,可以看得出來。在好些鏡頭,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有老大的汗珠,自她的臉上滲出來。

  每當有這種情形,白素就替她抹汗,把她摟在懷裏,輕拍她的背。

  紅綾的體型,比白素壯健得多,可是在這種情形下,她卻十分享受白素對她的親熱,咧著嘴,現出極其滿足的笑容來。

  這大約已是三個月之後的事了。

  我看到白素一再逼紅綾回憶,而紅綾顯然感到痛苦,我有點反感,第三次提出:「你這樣問她,並沒有用處,她可能在根本還沒有記憶能力的時候,就已經和靈猴在一起了。」

  白素默然不語,神情沉思。

  我在她的後腦上輕輕拍了一下:「以你的聰敏伶俐,人間也算罕有的了,你能有的記憶,最早,可以追溯到甚麼時候?」

  白素對這個問題,回答得十分認真,過了好一會,她才道:「兩歲多,三歲不到,我記得最早的事,是爹帶我去和他的一些朋友聚會,他的那些朋友,都是平時和他玩慣的,一見了我,決定和他開一個玩笑──」

  白素說到這裏,我不禁直了直身子。

  這件事,我知道,白素早就向我說過,而且,也不必那麼模糊地說甚麼「兩歲多三歲不到」,而是可以肯定的,那年,她兩歲八個月。

  我讚白素聰敏伶俐,倒不是肉麻的恭維,而是真的,她兩歲就會說話,兩歲八個月,已能背誦好些詩詞了。白老大帶著她去向朋友炫耀,那五六個朋友和白老大開玩笑,其中的一個,先一把抱了白素過去,將她高舉了起來,突然將她整個人,向另一個人拋了過去。

  另一個把她接住,又拋給了別人──這些人全是身負絶頂功夫的人,把一個小女孩子拋來拋去,自然不當是一回事。

  白老大在一開始,還沉得住氣,知道自己也曾教過白素一些拳腳功夫,白素的膽子,也一向極大,所以只是笑嘻嘻地看著。

  可是,那些人把白素越拋越高,越拋越遠,白素自始至終,一聲也沒有出過,白老大就沉不住氣了,先還打著哈哈,要各人停手。

  可是各人看出白老大發了急,如何肯停手?格外玩得起勁,逼得白老大終於出了手,大顯神通,一招「八方風雨」,拳腳兼施,身形如飛,把那五六個人一起逼了開去。

  正待一伸手去把自半空中落下的白素接在手中時,白素卻在半空中一個「鯉魚打挺」,接著一式「平沙落雁」,輕輕巧巧,落了下來,笑盈盈地,了無懼色,還朗聲說了一句:「原來人會飛,那麼有趣。」

  白老大在敘述這段往事之際,最後說:「我過去,把她一把摟在懷裏,登時覺得,天地之間,再也沒有比她更可愛的孩子了。」

  白素則說:「絶大多數的父母,都是這樣說自己的孩子的。」

  白老大卻十分正經:「你不然,你就是那麼特別,後來我抱住了你打轉,你還在耳邊安慰我,說以後再有這樣的情形,叫我不必怕。」

  當時,我和白素新婚不久,我高舉雙手,叫了起來:「我不相信一個三歲的孩子會這樣鎮定。」

  白老大呵呵笑:「不是三歲,是兩歲八個月。」

  (這是一段往事,這時我詳細寫出來,一則是為了事情的本身,相當有趣。二來,是其中還有一些關連,十分值得注意之故。)

  (那是白素還是幼兒時的事,很久之前的事了。)

  白老大說了之後,又指著我:「你娶到這樣的老婆,是你一生的福份。」

  這句話,我自然同意,所以也不顧白老大就在身前,一把拉過了白素,不肯放開她。反正白老大性格開放,絶不以為有甚麼不對──有些上年紀的人看不得兒輩和異性親熱,那是傳統的一種心理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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