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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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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法醫本來是一直跟在我的後面的,當他聽了我的話之後,陡然站定,我不必轉過頭去。也可以知道那法醫看著我的眼光,一定古怪之極。 我心情苦澀,自己一再重複著我剛才所說的那句話。「追求反生命的出現」,這樣說法是不是對?反生命既然是和生命完全相反,那麼,「出現」這樣的詞,當然不恰當。 喬森的死,給我打擊極大,思緒一片渾噩。 才走出殮房,就聽得一聲怪叫,青木正跌跌撞撞地向我奔了過來。 我在趕來殮房之前,曾和青木聯絡,叫他也來,他來遲了一些。我伸手扶住他。青木仍然在發出哭叫聲:「喬森先生,喬森先生……他……他……」 我嘆了一聲:「他死了,自殺。」 青木劇烈地發抖,我要用雙手重重地壓在他的肩頭上,好讓他不再抖下去。青木一面發抖,一面還在掙扎講話:「他……真的……是那樣……我已經料到,他會那樣。」 我苦笑了一下:「他的生命結束了,是不是生命結束,反生命就產生?」 青木雙手掩著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由於我和青木兩人的行動,十分怪異,所以有不少人在注意我們,我拉著青木,向前走著。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全然沒有留意已經到了何處。 等到心境較為平靜,發覺我們來到了公園。我和青木在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公園中沒有甚麼人。坐定之後,我又嘆了一聲,心中又是難過,又是氣憤,恨恨地道:「那種光環,他其實是被那種光環殺死的。」 青木悶哼了一聲,沒有反應。我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陡然之間,大聲叫了起來:「我有靈魂!你們在尋找靈魂?我有,可以給你們看,快來,我有靈魂,我有。」 喬森的死亡,使得我心情鬱悶,所以才這樣神經質地大叫。 青木因為我的失態,驚呆得站了起來,不知所措,我叫了兩遍,停了下來。喘著氣,又為我剛才的行為而感到幼稚可笑。 青木顯然知道我這樣高叫的用意,在我靜了下來之後,他低聲道:「如果他們找到了喬森先生的靈魂,應該滿足,不會再出現了。」 我腦中亂成了一片,「靈魂」不可捉摸,它究竟是甚麼,世界上沒有人可以說得上來。有的人認為那是一組電波。但電波不是反物質,也不是反生命,靈魂和人類的知識、思想、言語,是全然不相干的一種現象,如果有存在,一定是存在於另一個空間之中。 我無法繼續想下去,只好雙手握著拳,深深地吸著氣:「你準備怎麼樣?」 青木想了一會:「當然只好回日本去。喬森先生給我的錢,還沒有用完。唉,真是想不到,那麼好的一個人。」 青木說到這裏,又嗚咽起來。我取出了一張名片,又塞了一卷錢在他的口袋中:「希望日後,我們保持聯絡。如果……如果……你又遇上了那個光環,不論你在甚麼地方,多麼困難,都要設法通知我。」 青木用力點著頭,表示他一定會做到這一點。我道:「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那光環在搜尋靈魂,我要搜尋他們,看看究竟是甚麼東西。」 青木的神情有點駭然,但還是點著頭。 我和青木一起向園外走去。一面走,一面在想,曾經見過那個光環的人,還活著的,據我所知,只有三個人:金特、但丁的祖母和青木。 其餘見過光環的人全死了,這三個人中,最神秘的是金特。金特和那種光環之間,好像保持著某種程度的聯繫。我如果要想那光環出現,弄清它是甚麼東西,應該從金特那裏下手才是。 出了公園之後,我決定再去看看金特。我已經想好了對付金特的辦法,不論他多麼固執和不愛說話,就算是動粗,我也要逼他說出一切來。 可是,我,一切的盤算,全落了空,在那幢大廈前,才一下車,司閽就迎了出來:「衛先生?金特先生已經搬走了。」 我陡地驚動了一下,一股氣被憋住了無處宣洩、極度苦悶。 那司閽又道:「他知道你會來找他,所以,有一封信和一包東西留給你。」 我忙問道:「他搬到哪裏去了?他住所裏東西很多,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搬走了?」 那司閽一面取出一封信來給我,一面道:「他搬走已經兩天了,不知道他搬到哪裏去。」 我忍住心中的失望,接過信來,撕開,拉出信紙來。信上的字跡極潦草,乍一看,根本不能看得出那是甚麼文字。 我定了定神,仔細看,才看出信居然是用中文寫的。我倒未曾想到金特的中文如此嫻熟。信的內容很簡單: 「衛先生,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但是我卻不想和你再交談,因為那不會有結果。反生命不是尋常人所能理解。留給你的一包東西,是我所作的筆記的一部分,你如果有興趣,可以看看。最後,我要告訴你一點,我本人,畢生都在追尋人類的靈魂,至今為止,沒有結果。」 看了金特這樣的信,我只好苦笑,司閽又取出一個紙包來給我,我接了過來:也不知道那是甚麼樣性質的筆記,但是猜想起來,多半和他搜索靈魂的經歷有關。給了司閽小費之後,和青木離開。 青木一直很憂傷,我也想不出甚麼話來安慰他。我們又併肩步行了一程,他才說道:「我們該分手了。」 我和他握手,在岔路口分了手。自顧自回酒店去,才一進酒店,就聽到但丁的聲音,在大叫我的名字。我抬頭向他看去,他已經急得全然不顧禮貌,向我奔過來,推開了兩個阻住他去路的胖女人,直衝到我的面前。 他一來到我的面前,就一把抓住了我的上衣,叫道:「我終於等著你了,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他一面叫著,一面還喘著氣。酒店大堂中所有人,都以極奇異的眼光,向我望來。我對在我身邊的一個老婦人道:「沒辦法,誰叫我欠他錢。」 那老婦人現出了一副愛莫能助的神情,搖著頭,走了開去。 但丁怒道:「你倒說得輕鬆,欠我錢?你欠我人。走,甚麼都安排好了,上飛機場去。」 我叫了起來:「可是總得讓我回房間去收拾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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