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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參展品的目錄,用最高級的印刷技術,印成了厚厚的一本書,我約略翻過這本書,幾百件珠寶珍飾之中,沒有一件不是精品。世界豪富階層,已經在爭相猜測,那串毫無瑕疵的,由十二塊、每塊十七克拉的紅寶石組成的項鍊,會歸誰所有;或是估計杜拜的酋長,是不是會將那七粒一套,獨一無二的天然粉紅鑽石鈕扣買下來,釘在他的襯衣之上。

  而但丁卻說:「算得了甚麼。」

  我沒有反駁他的話,因為世上有許多話,根本不值得反駁。我只是道:「好,那不算甚麼,請問,甚麼才算得了甚麼?」

  但丁聽得我這樣問,陡然之間興奮起來,眼睛射出光采,雙頰也有點發紅,這次,他的回答,倒十分直截了當:「我所擁有的那個寶藏。」

  一聽得但丁這樣回答,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我曾經盤算過但丁這個人的真正身分,但是天地良心,在聽他這樣回答之前,我沒有想到,他是一個騙子。

  一點也不錯,這時,我肯定他是一個騙子。

  「一個寶藏!」這種話,只好去騙騙無知小兒,難怪他要自稱是鄂斯曼王朝的最後傳人,他的所謂「寶藏」,當然和這個王朝有關。或許他還能夠拿出「藏寶地圖」來,再加上一些看來殘舊得發了黃的「史料」,來證明確有其事。

  然後,去發掘那寶藏。當然要有一筆資金,他有一個價值超過三億英鎊的寶藏,偏偏就缺少二萬鎊的發掘經費。於是,順理成章,他的合夥人,就應該拿這筆錢出來。而這筆錢一到了他的手裏,他就會去如黃鶴,再去找另外一個合夥人。

  我在聽了他這句話之後,迅速地想著,然後,學他所說的那樣,我實在忍不住,陡然之間,轟笑了起來。我笑得如此之歡暢,尤其當我看到,我一開始笑,他就瞪大了眼,不知所措的那種樣子之後,我笑得更是開心。

  我足足笑了好幾分鐘,才算是停了下來,一面抹著眼角笑出來的眼淚,一面道:「但丁.鄂斯曼先生,算了吧,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他仍然不知所措地望著我,我這時心中只有一個疑問,就是:像他這樣的八流騙子,不知是通過了甚麼手法,弄到了這個展覽會的請柬的。

  我友好地拍著他的肩,真的十分友好,同時道:「你肯聽忠告?你這種行騙的手法,太陳舊了,放在八百年前,或者有點用處。」

  我這兩句話一出口,但丁的反應,奇怪到了極點,開始,他表情十足,像是完全不知道我在講些甚麼。聽到了一半,他像是明白了。突然之間,滿臉通紅,面上肌肉抽搐,眼中充滿了憤怒,一伸手,抓住了我胸口的衣服,聲音嘶啞:「甚麼?你把我當作一個騙子?」

  我仍然笑著,伸手在他的手肘處,彈了一下。那一下剛好彈在他的麻筋之上,令得他的手鬆開。我同情地搖著頭:「或許,你也可以被稱為一個偉大的演員。」

  但丁仍然狠狠瞪著我,我作了一個「請」的手勢,請他離開我的房間,但丁立時轉身,走向門口,這倒在我的意料之中,騙子被戳穿了而又有機會溜走,還有不走的麼?可是意外的是,他到了門口,突然又轉回身來,狠狠地瞪著我。

  我雙臂交叉在胸前,神態悠閒,想看看他還有甚麼花樣。

  但丁瞪了我一會,突然伸手,解開了他褲子上皮帶的扣子,一面解,一面手在發抖,顯得他真的極度發怒。

  我不禁愕然,不明白他何以忽然解起皮帶來,我揭穿了他的伎倆,他為甚麼要脫褲子?

  我正想再出言譏嘲他幾句,他已經解開了皮帶的扣子,那皮帶扣,看來是金的,然後,他用力一抽,將整條皮帶,抽了出來。

  他雙手拉住了皮帶的兩端,將皮帶拉得筆直,然後,陡然將整條皮帶翻了過來。

  在那一剎那之間,我只覺得眼前泛起了一陣眩目的光彩。那種光彩,不是強烈,但真正眩目。

  在那條皮帶的背面,鑲著許多鑽石和寶石。或者說,不是許多,也不過十五六塊左右,但是每一塊發出來的光彩,都是這樣奪目,叫人嘆為觀止。

  房間中的光線不是很強烈,可是那幾塊方型的鑽石,卻還是將光線折射得幻起一團彩暈。

  這絶對出乎我意料之外,所以我不知道該說甚麼才好。

  但丁發出了一下冷笑聲,將皮帶翻了過去,鑽石和寶石反射出來的光彩,反映在他的臉上,看來十分奇特。他翻過皮帶之後,將皮帶穿進褲耳,再扣上扣子。

  一直到這時候,我仍然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而他也甚麼都不說,結好皮帶之後,轉過身,拉開門,一出門,就將門關上。

  我真不知道剛才那半分鐘之間發生了甚麼事,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

  直到呆了一分鐘之久,我才搖了搖頭,揉了揉眼,恢復了鎮定。同時,也想起過但丁曾說,他有點東西要給我看,而東西他就帶在身邊。當然,他要給我看的東西,就是那些鑽石和寶石。

  雖然我只是在相隔好幾公尺的距離下看了幾秒鐘,但是無論如何,我不會說那是假的。那一定是品質極高的鑽石和寶石,不然,不會有這樣眩目的,使人進入夢幻境界的色彩。

  一個我認定了是騙子的人,身邊竟然隨隨便便帶著那麼多奇珍異寶!這時,我當然不好意思追出去,請他回來,我立時想到了喬森。我連忙一轉身,來到電話前,撥了喬森房間的號碼。

  電話響了又響,響了將近三分鐘,才有人接聽,喬森發出極憤怒的聲音:「到地獄去!你知道現在是甚麼時候?你知道我在幹甚麼?」

  我怔了一怔,他最後那句話,聽得我莫名其妙,凌晨兩點,除了睡覺之外,還能幹甚麼?

  我立時道:「對不起,喬森,你和金髮女郎在幽會?我打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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