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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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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鐵蛋 這個故事的題目是「鐵蛋」,倒真是由「蛋」開始的。 查「辭海」,「蛋」這一個字的解釋十分簡單:「鳥類和龜、蛇類的卵。」 這是盡信書不如無書的典型例子,像這樣著名的工具書,都會有這樣的錯失!鴨嘴獸(Ornithorhynchus Anatinus)產的卵,不能叫蛋嗎?它既非鳥類,也不是蛇、龜類。廣大魚類所產的卵,結構和蛋無異,只不過具體而微,也可以稱為蛋,魚也不是鳥、龜、蛇類。還有昆蟲的卵呢?「蛋」字是從「虫」部的! 真要詳細替「蛋」下一個定義,相當複雜,把這個工作交給科學家去做,和小說家無關。 我只管寫我的故事。 事情從放學之後,大眼神鬼頭鬼腦,把我約到那株大桑樹下開始。大眼神在學校中是一個很特殊的人物,他的外形,絶不敢恭維,頭小身長,軟手軟腳,有點半男半女(他入學之初,曾被大塊帶了一班人「驗明正身」,這才承認他是男性)。可是他的小頭上,卻有一對極大的眼睛,而且目力極佳,那是天生的本領,在普通人都不能視物的黑暗環境下,他能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而且他的瞄準能力也極高,雖然不至於「百步穿楊」,但用自製的弓箭,十步距離,射中柳枝,絶不會失手。 他自製的椏杈彈弓,更是全城青少年的寶貝,彈力強,耐用,而且射起目標來,也似乎特別準,再加上他搓的泥丸子,又圓又硬,彈中了人的頭部,其痛無比。他曾暗中痛懲對他無禮,倚勢橫行的大塊,令大塊當眾求饒,所以在同學中,大眼神算是一條好漢。 到了那株大桑樹之下,他抬起頭,以手遮額,問我:「看到沒有?」 我苦笑:「看什麼?」 這棵大桑樹,是城中的一景,足有四五層樓高,枝葉繁茂之至,所結的桑椹,又大又甜,也不知是哪年哪月留下的種,怕已有好幾百年了。 這時正當初夏,還不是結桑椹的時候,抬頭向上看去,就是密層的枝葉。 大眼神吞了一口口水,可見他心中的緊張,他宣布:「樹梢最高處,有一個喜鵲窩。」 我明白了:「你自己爬不上去,要我替你去拿喜鵲蛋,是不是?」 大眼神用力點頭,有點忸怩:「我要喜鵲蛋,也是為了送人。我拿一百顆泥丸,一隻棗木的彈弓換,兩隻就夠。」 他這種神情,一看而知,他得了喜鵲蛋,是要來送女孩子的。我也不說穿他,當下擊掌為誓,一言為定:明天上午,物物交換。 喜鵲築巢,往往在樹梢最高處,不是有超特的攀樹功夫,難以到達。而攀樹,那是出色的男孩子必備的條件之一,我,衛斯理,敢稱在全城的三名之內,真要驕傲些,說是第一,也無不可。 那時,我其實未曾看到喜鵲窩,只是憑大眼神順手一指,記住了方位──大眼神眼力如神,他說有,那絶不會錯,我對他有信心。 拿喜鵲蛋,十分講究技巧,要在天才亮的時候爬上樹,在窩邊盯著,那時,一雌一雄,喜鵲夫妻全在窩中,蛋在它們的身下。要是貿然動手,喜鵲會自行把蛋毀去,不落入敵人之手。必須等曙光一現,雄的先飛出去覓食,很快就吃飽了飛回來,替換雌的出去,就在一隻飛回一隻離去的電光火石間,約有一兩秒鐘,鵲窩中只有蛋,沒有鳥,這才可以眼明手快,攫蛋在手。要是錯過了這個機會,那就要明日請早了! 這竅門,我自六歲起已經懂了,而天沒亮就來到桑樹下,對我來說,也不成問題(原因下面會說),所以,一切經過順利之極,在天色將明未明時,處身於一株大樹之上,呼吸到的空氣,由於樹身會發出氧氣,所以特別清新怡人。 我棲身於一根橫枝,伺伏在那喜鵲窩之旁,距離恰好是欠身一伸手可及,等到東方漸現魚肚白,雄喜鵲先是一聲鳴叫,拖著長長的尾巴,振翅飛起,我就開始緊張。不一會,雄鵲鳴叫著飛回來,雌鵲也鳴叫著迎上去,鵲窩之中,足有七八枚鵲蛋在,我覷準時機,出手如風,向鵲窩之中探去。 眼看手到拿來,再無疑問,怎知就在那一剎間,我頸後的衣領上,突然傳來了一股向後拉的大力──天地良心,這股力道,其實並不太大,可是在我絶無提防的情形之下,突然傳來了這股力道,我心中的吃驚,難以形容,身子在樹枝上已停不住,一個搖晃,向下跌去。 總算身手極好,跌下三四尺,雙手又一起抓住了一根樹枝,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作了許多設想:那是什麼力量? 答案立刻就有,可不是我想出來的,而是在我的頭上,濃密的枝葉之中,忽然冒出來了一張俏生生,其白如玉的臉龐來。 一看清了這張臉,我的驚訝,比剛才更甚! 祝香香! 祝香香在桑樹上,剛才用力拉我衣領的一定就是她了!她在樹上幹什麼?難道也是為了要喜鵲蛋? 剛才幾乎嚇得直跌下來,小命不保,這時我已完全鎮定了下來,忙伸手向鵲巢指了一指。祝香香卻搖著頭,自桑葉之中,伸出手,向下面指了一指。 我怔呆了一下──我不必轉過頭去看她所指之處,就可以知道她指的是我的同學,好朋友,鐵蛋的家。 剎那之間,我又感到了一陣驚懼,比剛才更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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