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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黃堂焦躁起來:「你別我說一句,你就頂一句,糟糕到怎樣,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事情一定發生在我的身上,不是在你的身上!」

  黃堂這話,更令我反感,要不是白素連使眼色,我還要向他口出惡言。

  我沒有再說甚麼,黃堂重又回到一角去生悶氣。白素代溫寶裕再向那巨人轉達了溫寶裕要和他「連在一起」的意願,那巨人現出了怪異莫名的神色來,望定了溫寶裕。

  溫寶裕的神情,十分緊張,頻頻問道:「他怎麼說?他怎麼說?」

  白素緩緩搖頭:「他說,不中用──有一次,在桐柏山,中國河南省的,他不小心著了一幫土匪的道兒。那幫土匪曾吃過他的虧,用下三濫的方法捉住了他,在他雙手雙足上,都套上了鐵環,綁在一根鐵柱上,商量著要剖心報仇──」

  白素說到這裏,又搖了搖頭,停了一會,忽然加了一句:「其中有一個細節,我想不通──且不去說它。那幫土匪,磨利了刀,齊集了人,他也自知在劫難逃了。卻不料土匪還未曾下手,時間已過午夜,他一晃之間,人已在一座大廟之中,出了廟一看,景物全非,已到了中國的南方,不是福建,就是廣東了!」

  大家聽得目定口呆,白素又道:「所以,你就算動手術和他連在一起,到時,也自然分開,而他在時空的變異之中,不知道會到哪裏去。」

  溫寶裕叫道:「這太不可思議了!那幫土匪──」

  白素道:「那幫土匪如何了,再也沒有人知道,因為他再也不會與之相遇了。」

  我道:「你想不通的細節是甚麼?」

  白素道:「我在想,恰好時間過了午夜。若是在午夜之前,土匪就下了手,他是死是生?」

  這個問題一出,無人能夠回答。

  照說,那當然是死!

  可是,他若是死了,他的回程生命,如何繼續?

  還是,他的回程生命,就此結束了?

  我道:「他自己怎麼說?」

  白素道:「和我們一樣,他──不──知──道!」

  溫寶裕道:「好極,一切都是未知之數,不管怎樣,我都要和他連在一起,他是不是同意?」

  白素居然笑了一下:「他對你很有好感,說你給他的食物,美味之至。他可以讓你騎在他的肩頭之上,他還表示,若是真能把你帶走,有你作伴,那是大大值得高興之事。」

  溫寶裕聞言,不禁伸了伸舌頭,良辰美景笑得打跌:「好啊,小寶成了巨人的玩具了!」

  溫寶裕居然大無畏:「別嚇我,我不怕,能回去,自然也有辦法能回來!」

  我隱隱覺得這事有點不妥,但由於整件事都不著邊際,想擔心也無從擔心起,也就想過就算。

  當下,我、溫寶裕和良辰美景,又通過了白素,向那巨人問了不少問題。可是也都不得要領。

  時間過得快,不知不覺之間,天色已黑了下來,溫寶裕又去準備了一頓豐盛無比的食物。我們都沒有甚麼胃口,那巨人又據案大嚼,樂不可支。

  在這期間,白素曾抽空用電話,聯絡了一些熟人,問他們是不是會搭飛機。

  朱槿也差不多每隔一小時,就打一個電話來。朱槿最後一個電話,是在晚上十時前打來的,她道:「事情真巧,我認識的人之中,沒有人要在近期搭飛機,只有大亨要到瑞典去,五分鐘之後出發去機場,飛機在十時十分自本市起飛。我勸他取消行程,他不肯聽。」

  我立即道:「他不聽,你要強制執行!我們有確切的證據,確實會有空難,雖然未必是他所乘搭的那一班,但何必冒險?」

  我的話才一說完,就聽到大亨雄渾的笑聲傳來:「老衛,生死有命,你怎麼也如此執著了?」

  我大喝道:「少扮瀟灑,你比誰都怕死!叫你碰上了我命你取消此行,這就是你的命!朱槿,別和他說廢話,下手!」

  我想,朱槿出手,必然在我發令之先,也是同時發生的。

  電話之中,只聽得大亨發出了一下悶哼,接著,便是一下重物墜地之聲。

  我笑道:「下手太重了些吧?」

  朱槿回答:「沒有辦法。愛之深,責之切。」

  這六個字竟被她在這時引用,聽來古怪之極。

  其實,我當然不必擔心,朱槿焉有出手不知輕重,傷害了大亨之理!

  那時,那巨人在吃飽喝足了之後,就在大廳的地上,躺了下來,不一會,鼾聲如雷,睡得極沉。

  我從來也未曾知道一個人的鼻鼾聲可以大到這種程度。巨宅的大廳極大,為了避開如雷的聲響,我們已經到了離開他至少有十公尺以上的一個角落。可是,講話還是非得提高聲音不可,不然,就算面對面,用正常的聲音,還是聽不到對方的語聲。

  只有黃堂,守在那巨人的身邊,也不知道他在想甚麼,我也沒有去注意他。事後,我才想到,他可能對即將降臨在他身上的噩運,很有預感。

  溫寶裕望著正在酣睡中的巨人,道:「真是可惜,『回程生命』何等珍貴,他卻還要浪費時間在睡眠上!」

  溫寶裕這種似是而非的理論甚多,我不禁笑道:「這像話嗎?人的生命,本來就珍貴無比,可是還不是人人都要睡覺!」

  溫寶裕嘆:「是啊,都可惜。要是使人可以不會疲倦,不必睡覺,那麼,等於是每個人的生命,增加了一倍,至少是三分之一!」

  我道:「人各有志,不少人視睡為人生一大樂趣,你怎可剝奪他人的樂趣?」

  溫寶裕笑道:「愛睡者睡,愛醒者醒,各適其式,豈非大妙。」

  我也感嘆:「本來各適其式,是最好的了。可惜有一些人,天生有毛病,硬要將自己所喜,強加在他人的頭上,甚至不惜動用武力,來達到如此目標,這才是人間糾亂不絶的主要原因。」

  這時,溫寶裕也早從酒庫中取出不少美酒來,大家把盞閒談,話題雖不離那巨人的「雙程生命」,但有時天馬行空,也不知道會扯到哪裏去。

  時間過得很快,到接近午夜時分,那巨人仍然在沉睡,溫寶裕正在說:「難道他在熟睡之中,也會突然不見?」

  我道:「不是他不見,而是整個時空的轉移,他本身並沒有移動,該睡的一樣睡!」

  溫寶裕道:「真好,一覺醒來,人事全非。」

  良辰美景覺得倦了,互相靠著,在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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