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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化敵為友有事相求

  他們雙方的對話,我聽得很清楚,而且可想而知,和鄭保雲在講話的人,一定是船上的駕駛人員。

  但是,聽了他們的對話之後,卻又有一個疑問,升上了我的心頭:為甚麼鄭保雲要那樣急速到馬尼拉呢?如果他們有甚麼急事的話,那麼他應該搭飛機,而不應該搭船。

  由此可見,他並不是想他自己急於到達目的地。必須盡快到達目的地的,是另外的東西,是在這艘船上的,是不便用飛機運載的!

  我想到了這裏,仍然是茫無頭緒,而就在這時,突然「卡」地一聲,那扇門縫中有光線透出來的門,突然被打了開來!

  我也立即看到,鄭保雲已從這扇打開的門中,向外走了出來!這一切,實在是來得太突然了,突然得我根本來不及去躲避!

  在那一剎那間,我沒有別的辦法可想,只好用背脊緊緊地貼在艙壁上,希望因為黑暗和我緊貼著艙壁,使得鄭保雲不注意我。

  鄭保雲一走出來,就關上了那扇門,那使得我放心了一些,因為這樣一來,艙中十分黑暗,他發現我的可能,就少了許多了!

  我屏住氣息,一動也不敢動,只見鄭保雲穿著一件睡袍,慢慢地走到了八仙桌旁,在八仙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他雖然背對著我,但是我心中卻在不斷地禱念,希望他快一些離去。因為我連氣也不敢出,動也不敢動,那樣站著,連我自己也不知可以堅持多久。

  而如果我略動一動的話,那麼,我一定會被他覺察,那我的處境就十分不妙了,在大怒之下,他可能將我拋下海去!

  但是鄭保雲坐了下來之後,卻全然沒有離去的意思,他手撐著頭,也一動不動地坐著。從他那種坐著不動的姿勢來看,可以看出他完全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究竟在想甚麼呢?他是一個億萬富翁,在這個有錢可使鬼推磨的世界裏。他有著甚麼煩惱呢?

  照說,他是不會有甚麼煩惱的,但是事實上,煩惱卻正深深地困擾著他,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這一點!

  時間慢慢的過去,足足有十分鐘之久,他仍然一動也不動地坐著!

  他可以一動也不動地坐著,而我卻支持不住了,或許是由於我從風雨之中,突然來到了這個船艙中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我忍住了呼吸太久了,是以我的喉嚨中,漸漸覺得癢了起來。

  開始的時候,那種癢還可以忍受,但是它卻越來越甚,而且又是癢在喉嚨中,絶不是我伸手能夠搔得到的。我開始左右搖擺頭頸,但是沒有用,我又用手按住喉嚨,但是癢得更甚。

  到我實在沒有法子忍受的時候,我逼不得已,在喉間發動了幾下「咯咯」聲來,我還希望外面的風雨聲會將這幾下輕微的聲音遮掩過去,也希望正在沉思中的鄭保雲聽不到那幾下聲響。

  可是,就在我的喉間,發出那幾下聲響之際,鄭保雲倏地轉過了身來,望定了我!

  在那樣的情形下,我除了仍然僵立著之外,一點別的辦法也沒有,我看到鄭保雲的身子,猛地一震,接著我聽到他「颼」地吸進了一口氣。

  通常,人只有極度驚駭的情形下,才會吸下那樣深一口氣的,但是鄭保雲看到了我,吃驚的應該是我,他為甚麼要害怕呢?所以我想,他大概是想不到忽然會見到一個人,是以才如此的。

  而鄭保雲的驚恐,還在持續著,他已然站了起來,他的一隻手按在八仙桌上,他的身子在簌簌地發著抖!

  我實在想不透鄭保雲看到我之後,為甚麼會如此害怕,這條船是他的,在海上,他的話就等於是法律,而事實上,他只要叫一聲的話,至少有兩個人,是可以在幾秒鐘之內趕來幫他的。他的處境是如此有利,那麼,他在發現有一個黑影之後,何必如此吃驚呢?

  當然,我沒有將心中的疑問向他提出來,因為我的心中和他一樣吃驚,我並不是沒有急智的人,但是在如今那樣尷尬的情形之下,我卻不知怎樣才好?雖然是在黑暗之中,我絶看不到鄭保雲的臉面(當然鄭保雲也看不到我的臉),但是我卻可以感到,他正在盯著我(我相信他也可以感到我在盯著他)。

  我們兩人就這樣對峙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背脊上陣陣發麻。

  我知道那樣僵持下去,實在不是辦法,我必須打破這個僵局,或者可以令得他不暴跳如雷,每一個人對自己的家鄉話,總有一份親切感的。

  於是我開口道:「請你原諒──」

  但是我只講了四個字,便住了口。因為我才一開口,便發現我因為過度的驚懼,喉嚨發乾,是以我發出來的聲音,十分乾澀難聽,根本聽不清我是講些甚麼,只不過可以聽出那種鄉下話的特重尾音而已。

  我停了下來之後,是準備嚥一口口水,再來講過的。可是,不等我第二次開口,我就看到鄭保雲的身子,突然向下軟了下來。

  他軟下來的那種動作,十分異特,就像是他全身的骨頭忽然消失了一樣!

  身子突然那樣軟了下來,唯一的可能,便是這個人已然昏了過去。我同時也聽到了他發出了一下呻吟聲,這令得我更是奇怪,我的驚恐消失,因為鄭保雲竟昏了過去!

  鄭保雲的突然昏厥,對我來說太突然了,當我趕到他身邊的時候,他碰到了一張椅子,發出了砰的一聲響。

  我雙手插入他的脅下,將他的身子抬了起來。也就在這時,艙門被打了開來。

  當然,那是那張椅子跌倒的聲音,驚動了駕駛艙中的兩個人,門一打開,一個人便向外走來,那人才跨出門一步,便大聲喝道:「你是誰,你在這裏作甚麼?」

  我回頭瞪了他一眼:「先別理會我是誰,鄭保雲昏過去了,有白蘭地麼?」

  那人更是驚惶失措:「有──有威士忌──」

  我已將鄭保雲抬上了八仙桌,令他的身子平趴在桌上,道:「一樣,著亮燈,快拿酒來。」

  那人慌慌張張地著亮了燈,向駕駛艙中叫了幾聲,又奔了進去,拿出了一瓶威士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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