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戀+10(24)_倪匡

二四

　　▼動腦

　　躺在推床上，被推著向前走，使他感到，不到十公尺長的走廊，像是沒有盡頭一樣。由於他要去接受一項腦部的手術，所以他的頭髮，被剃得精光，而且還一遍又一遍地被護士用酒精塗抹著，酒精蒸發時帶走了體溫，使他的頭頂感到了一陣出奇的冰涼，想起不多久之後，進了手術室，就會有鋒利的鋸子，把他的頭骨鋸開來，使他的腦子，暴露在空氣之中，他真有點不寒而慄！

　　可是現在來退縮，未免太遲了一些！三分鐘之前，王博士還曾問過他：「你真的決定了要進行動腦手術？絶不再考慮？」

　　當時，他不是完全沒有考慮，他考慮了相當久，大約一分鐘，然後他答：「是的，我決定了，這是我經過好多次考慮的結果！」

　　他在這樣講了之後，隔了片刻，又道：「求求你，別再問我同樣的問題了，再問下去，總有一次，我會回答：我不願意接受動腦手術了。那麼，這豈不是人類文明的一大損失？」

　　王博士喃喃地道：「是……不錯，再要遇到一個像你那樣，主動肯接受動腦手術的人，不知會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你知道，看到過那具儀器的人，聽過我解釋的人，不知有多少，甚至有一個時期，還特地安排了死囚來看──」

　　王博士說到這裏，情緒有點激動：「我以為死囚一定是無所顧忌的，誰知道他們說：死並不可怕，最可怕是動腦手術，要是稍有差錯，死不死，活不活，那才真的受罪啊。唉，你真的……對不起，我又想問你了，我真的是不應該再多問的！」

　　王博士說到這裏，後退了兩步，揮著手，吩咐他的手下：「把他推到手術室去！」

　　於是，他就躺在推床上，在那條走廊中前進。雖然所有的人，都穿著軟底鞋，沒有腳步聲傳出來，但是軟底鞋偶然和地板摩擦，所發出的那種「窸窣」聲，聽來卻更加曖昧，令人感到極不舒服。

　　終於，推床來到了手術室的門口，他知道在未曾被麻醉藥麻醉過去之前，他大約還有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可以決定不進行這項動腦手術。

　　他要進行這項手術，並不是他的腦部有甚麼毛病。他是一個十分健康的人，腦子一點毛病也沒有，而且還相當聰明，智商極高。

　　他來接受這項手術的目的，並不是醫治毛病，而是他想成為地球上第一個有超能感覺的人！

　　甚麼叫「超能感覺」呢？那得從他第一次在王博士的實驗室中，看到那具儀器說起。

　　那具儀器放在王博士的實驗室中，正如王博士所說，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過，看到過的人也一定問：「這是甚麼儀器？」

　　那天，他也這樣問。

　　儀器看來很簡單，一個支架，支架上是一個如同潛水艇上的潛望鏡那樣的裝置，高低可以調整，在可以湊上眼睛去觀看的裝置後面，是一隻並不十分大的箱子，看起來，有點像是某種幻燈片的觀察儀。

　　他在問的時候，曾湊上眼睛去看了一看，看出去，只是灰濛濛的一片，甚麼也沒有。他當時只是隨便問一問，想不到王博士的回答，令他嚇了一大跳。

　　王博士撫摸著那儀器，道：「那是一具腦電波接收儀。」

　　他睜大了眼睛，「腦電波接收儀」，那是甚麼意思？由於每一個人聽到了這個回答之後，總是現出極度疑惑的神色來，所以王博士也習慣了，他立時解釋：「人腦在活動的過程之中，不斷有一種極微弱的電波放射出來，思想的過程，是可以透過電波的發射而記錄下來的，如果你在想著一隻蘋果，你發射出來的腦電波，在接收之後，就會有特殊的波形，再經過還原，就會是一隻蘋果，想到別的，也是一樣！」

　　「那真是太奇妙了！」他叫了起來，和所有別的聽到了解釋的人一樣：「這是你的發明？」

　　王博士搖頭：「不是，是我從天琴星帶回來的，是天琴星早幾千年前的發明。」

　　他驚訝起來：「通過這具儀器，等於可以知道別人的思想了，這樣奇妙的儀器，天琴星上的人，怎麼肯讓你帶到地球來？」

　　王博士有點茫然：「我也不知道，只是這儀器，在天琴星已發明了好幾千年，從來也未見有甚麼人使用過，天琴星的歷史上曾有過記載，說是儀器發明之初，曾有幾千人，為了配合儀器的使用，而進行過動腦的手術……」

　　他有點急不及待地打斷了王博士的話頭：「甚麼動腦手術，甚麼意思？」

　　王博士做著手勢，以加強他講話的語氣：「這具儀器，只是腦電波接收儀，可以把腦電波接收下來，可是，卻無法令人還原。」

　　他搖著頭：「我不懂。」

　　王博士道：「請你湊上眼去看一看！」

　　他滿心疑惑，看到王博士按下了儀器上的一個掣鈕，然後，他依照王博士的手勢，湊上眼去，他看到在灰暗的背影之中，有許多雜亂的、極細的波形在閃動著，

　　雜亂得難以形容，看得他眼花撩亂。

　　他後退了一步：「那是甚麼意思？」

　　王博士道：「那就是接收到的腦電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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