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戀+10(22)_倪匡

二二

　　▼刺殺

　　大體育場一共有七萬六千四百三十個座位，可是那天，湧進場來的卻超過八萬人。各種各樣的人，從宇宙各處來到地球，這可以說是地球開始和外星交通以來，最盛大的一次聚會了。

　　星際棒球決賽，選在地球上進行，大體育館是為了這場決賽特地建造起來的，建築在撒哈拉大沙漠的中心──選擇了這個地點來建造大體育場的主要原因之一，是由於體育場建好之後，四周圍可以有足夠的空地，供來自宇宙各處的星際航行機停泊。

　　大體育場呈一個碗形，離決賽還有足足二十小時，已經有人開始入場，最先來到場中的一批，是天琴星座的啦啦隊。決賽的兩隊，是天琴星隊和地球隊。天琴星人的外形和地球人幾乎完全相同，所不同的只是他們的頭髮是透明的，像是柔軟的玻璃絲，在陽光之下，一個天琴星的長髮美女，在跳躍轉動之際，她的透明長髮散開來，會幻出各種奇異的光彩來。

　　當然也有外形上和地球人全然不同的外星人，當這些外星人最初出現在地球人視線之中時，著實曾引起一陣異樣的恐慌，但那已經是許多許多年以前的事了，久遠得幾乎和地球上的先民看到了火山爆發，要用活人去祭祀山神一樣。現在，所有的人，不論來自哪一個星體，不論外形上有多大的差別，早已習慣了。在星際航行船上，一個地球人的左邊，是一塊看來三角形的「石頭」，忽然會有若干觸鬚伸出來，右面是一個深綠色的鱆魚狀的怪物，都已是習以為常的事，就像若干年之前坐飛機，一個白皮膚的人左邊是一個黑色的人，右邊是一個黃色的人一樣普通。

　　這場決賽，是宇宙體育運動中最大的事，門票早已售清，估計比賽進行時，至少有超過一千億人，通過各種各樣的傳播工具，在巨大的電視熒光屏上，觀看這場比賽。

　　天琴星的科學家最偉大，他們在天琴星上，建立了一座一模一樣的大體育場，通過立體傳播，把比賽的經過在體育場中立時重現出來，好使天琴星上，至少有八萬人，像是身在現場一樣看這場球賽。

　　但是，「幾乎像是身在現場」和真正身在現場，還是有分別的，所以天琴星還是來了將近一萬人，他們沒有事先訂票，湧進體育場中的人，擠得幾乎連轉一個身都困難。

　　地球人十分友善，盡量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來自外星的客人，他們自己，就湧向運動場地旁的草地，那並不是觀看球賽的好位置，但總比進不了場好。

　　他和她，在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外星人之後，循著梯級奔下去，當他們奔下去的時候，和他們一樣，採取同樣行動的人，簡直就像是流沙在腳下滾動一樣。

　　他拉著她的手，奔得十分快，在最後幾級石級，他抱起了她，她有點驚懼地叫起來：「你年紀不輕了，不要跳，最多我們不看這場比賽！」

　　他已經抱起她，向下跳了下去，喘著氣：「不，一定要看，而且要佔據一個好位置，這是你的願望，我要使你願望實現！」

　　他在跳下石級之際，重重摔了一下，她自他的懷中跌出來，自己還未曾起身，就忙著拉他起來，兩個人繼續向前奔。

　　當他們奔到了本壘後面之時，他們已無法再前進了，因為人都從四面八方湧過來，一下子，誰都無法再移動半步。

　　他和她手拉著手，心滿意足地就在本壘後面，坐了下來，那是一個相當理想的觀看球賽的地點，擊球手就在他們前面不到三公尺處，裁判就在他們的身前，雖然有時，全神貫注裁定投手拋出來的好球還是壞球的裁判，會阻礙他們的視線，但是那種情形，也不會太多。

　　坐定了之後，他吁了一口氣，愛憐地望著她：「這裏幾乎是貴賓席了！」

　　她也現出一副心滿意足的神情，仍緊握著他的手，把頭輕靠在他的肩上：「這些年來，你一直把我當貴賓，盡你自己的力量，把最好的給我！」

　　他轉過臉來，在她的臉頰上輕吻一下：「在一起生活了那麼久，還說這些！」

　　兩個人心滿意足，他們相互依靠著的那種神情，如果有人注意的話，實在是相當動人的。可是這時，卻並沒有甚麼人注意他們。

　　因為他們並不是甚麼重要的人物，只是兩個普通的地球人，一對普通的夫妻。甚至他們的樣子也是極普通的，他們之間的愛情，流露在他們的心中，也遠比流露在外表上的多。這樣盛大的場合之下，有誰會去注意他們呢？人家不注意他們，就像他們也不是很去注意別人一樣，他們靠在一起，她一心想要看這場球賽，他盡了自己的力量，使她實現了願望，他和她都感到心滿意足，都感到整個宇宙，是那樣地美好！

　　比賽就快開始了，天琴星美女組成的啦啦隊，先進了場，滿場曼舞，陽光下像是無數彩絲在變幻一樣的頭髮，看得所有人如癡如醉。地球人的啦啦隊也不甘落後，選的全是一色的金髮美女，一樣滿場飛躍著。大體育場的上空，全是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飛行體，有的還射下變幻的光彩，把整個大體育場上的氣氛，推到了白熾的狂熱。

　　他一直在注視著她，看著她高興地笑，看著她怪異地張大口，看著她欣喜得像一個小女孩那樣地叫，看著她拍手。他不時輕撫著她的手背，也不時替她把吹亂了的髮絲掠上去，當他發現她因為興奮而微滲出汗珠時，他立時用柔軟的紙替她抹拭著。當她舐了舐唇，他立時取出帶來的水果，在衣袋中取出鋒利的水果刀，把水果削成一片片，送進她的口中。

　　成千上萬的各色彩球，飛上了天空，在來自天際的雄壯音樂之下，球賽開始了！

　　整個宇宙，有上千億人在注視著這裏發生的事；所以，雙方球員出場的時候，都分外精神奕奕。宇宙中的語言太複雜，所以是用地球語和天琴星語介紹著球員，球員都戴著保護頭部的頭盔，連臉部都遮住了一大半，所以看不清他們的臉部。

　　裁判們也各就各位，比賽在一聲長哨下開始了；在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內，大體育場中的每一個人，都浸沉在緊張激烈的比賽之中，積分一直拉得十分緊，幾乎難以分得出勝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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