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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三、總有忽然之間甚麼都沒有的一天

  我當然是大大不以為然:這算是哪一門子的規矩?天下哪裏有對來弔唁、要瞻仰遺容的來賓進行盤問的道理!

  姚女士帶著我們進去,警衛看到了她,非常恭敬,姚女士先側身讓我們過去,其中有一個警衛像是企圖阻擋,姚女士不等他有任何動作,就大喝一聲:「讓開!」

  這一聲大喝十分有氣勢,那警衛後退不迭,我們總算通過了障礙,看到了冷凍房間的玻璃門。

  門外一公尺,有繩子攔住,不讓人接近,在繩子外,有幾個人正在向內看,旁邊的警衛不住在說:「請讓外面在等待的賓客來瞻仰,請,請!」

  就差沒有動手把那些人推出去了。

  姚女士和我們走向前去,原來的那些人退開,房間的玻璃門並不是很寬:我們四個人並肩站著,剛好可以一起直接看到房間內的情形。

  警衛看到了姚女士,沒有敢說甚麼,我們先沒有使用望遠鏡,就這樣看進去,看到姚教授的遺體,放在房間中間,遺體以標準的姿態平躺著,身上蓋著被子,可以看到雙手和頭部,雙手交疊在胸前,看來十分安詳。

  雖然在繩子之外,可是平心而論,若是目的只是瞻仰遺容,也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小郭首先戴上望遠鏡,然後是姚女士,我和白素都是同樣的心思,想先就這樣看看,然後再仔細觀察。

  只見平躺著的姚教授遺體,看來並沒有任何怪異之處,我的視線當然集中在遺體的頭部,也看不出甚麼異狀來。確然他的臉容看起來很不自然,可是那正是經過特殊化妝之後的應有效果。

  小郭在和姚女士低聲說話,他道:「沒有甚麼不對啊,現在可以看得那麼清楚,你看出了甚麼不對的地方?」

  他一面說一面用手按「眼鏡」的框架,我早就注意到他的那副望遠鏡構造和我們使用的有些不同,現在他的這種旁人看來不會在意的動作,顯然是在用微型攝影機對遺體進行攝影。

  姚女士的聲音非常遲疑,她道:「難道……難道你不覺得……這……頭部,看起來不像是真的人頭?」

  這時候我和白素也都戴上了望遠鏡,略調了一下焦距,遺體的整個臉容就立刻非常清楚地呈現在眼前,其清楚的程度,可以看到在厚厚的化妝粉之下,老人臉上深刻的皺紋,雙眼閉著,連眼睫毛也可以看到。

  臉容上的嘴角略為向下,這正是一個固執的人臉上的特徵。

  我觀察了大約一分鐘,聽姚女士還在遲遲疑疑地說「看起來不像是真的」,我沉聲道:「你能不能指出一些具體的地方來,證明你的感覺?」

  姚女士卻又完全說不上來,只是道:「我就是感到不像!」

  她反而指責我們:「你們對他不熟悉,所以才沒有產生這樣的感覺。」

  我道:「你所熟悉的他是活著的,現在他死了,而且經過特殊化妝,看起來當然不一樣!」

  姚女士抿著嘴,嘴角向下,顯然她有家族固執性格的遺傳,雖然她無話可說,可是她還是不接受我的解釋,認為她自己的感覺是對的。

  這時候我感到事情十分荒唐。

  雖然根據姚女士的敘述,確然有些可疑之處,例如姚董事長親自處理遺體,例如有一個神秘人物的出現等等。可是「人頭不是真的」那種指責,卻十分嚴重和荒誕。

  要把人頭從真的變成假的,必須先製造一個假人頭,然後把真的人頭切割下來,再把假人頭裝上去。這種過程,不是受過專業訓練者,絶對無法進行。

  而在進行這種事情之際,被換人頭的對象,不知道是死是活,如果是活的話,那毫無疑問是謀殺;如果是死的話,是不是有罪,要法律專家來確定。

  總之這是一樁進行起來非常複雜、要解決許多技術問題的事情,而且事情十分駭人聽聞,涉及嚴重的犯罪行為。

  所以,進行這樣的事情,目的何在,就必須先肯定。如果沒有目的,白癡也不會去這樣自己找自己的麻煩。

  而把人頭換成假的,有甚麼用處,對甚麼人有利,卻誰也說不上來。

  而且根據姚女士的敘述,在姚教授臨死和死亡之後,只有姚董事長和「那個人」在旁,如果有這種事情發生,這兩人就算不是主謀,也必定是參與者。

  這就形成了對姚董事長非常嚴重的指控!

  姚女士在敘述這件事情的時候,雖然沒有直接提出指控來,可是實際上等於已經提出。然而她又絶對可以肯定姚董事長對姚教授的兄弟之情非常誠篤,那麼姚董事長又怎麼會去殘害兄長的身體,更不用說謀殺了!

  所以可以看出姚女士的敘述和她的感覺,根本矛盾,互相混亂,不知所云,可以說是她在姚教授去世,她感到極度哀傷之後,情緒上的紊亂所引起的妄想。

  得到了這樣的結論,我取下了望遠鏡,看到小郭和白素,和我一樣,也取下望遠鏡,只有姚女士,身子俯向前,還在十分用心地觀察。

  小郭和白素與我動作一致,當然是表示想法也一樣,我們相視苦笑,真有些不明白自己來到這裏究竟是為了甚麼,只好自己解嘲,說至少姚教授是一位值得來弔唁的偉大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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