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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等我講完,先是一連串十分古怪的聲音,自那些人的喉際發出,接下來,則是一片沉寂。

  我道:「令得宋天然先生失蹤是一個錯誤,趕快令他恢復自由,他只是偶然間發現了一件奇事的倒楣建築師,並不是你們的同志,扣押他一點作用也沒有。」

  人叢中又靜了一會,才有一個瘦瘦小小的老婦人問:「能借用你的電話?」

  我作了一個隨便請用的手勢。那老婦人拿起了電話,按號碼,用低沉的聲音說了幾句話,用的是波羅的海沿岸一帶的立陶宛人的語言,我聽得她在說:「趕快放了那人,一切全是荒謬劇。」

  聽她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不論她是代表著甚麼勢力,她的地位十分高,當可肯定。真是人不可貌相,至於極點。等她放下了電話之後,我用同樣的語言道:「你用荒謬來形容整件事,倒十分恰當。」

  那老婦人驚訝於我會說立陶宛話,睜著眼睛望了我半晌:「衛先生,宋天然沒有用,你有用!」

  她輕描淡寫的那句話,令我嚇了一大跳,忙道:「沒有用,一點用也沒有。」

  看不出,這瘦小的老婦人,十分捉狹,看到我認真分辯,哈哈大笑。一面笑著,一面對著幾個人道:「衛先生的建議十分有用,反正石頭多的是,一塊可以研究幾十年,走吧。」

  那幾個人跟著她走了出來,看來她的勢力還真不小。

  (我之所以在這裏,多用了一點筆墨,來記述這個瘦小的老婦人,是因為就在這樁事之後不久,我和她又有見面的機會。)

  (又有「荒謬」的事發生,我會接著就記述那件古怪的、難以想像的事。當然,在以後的接觸中,我也知道了這個其貌不揚的瘦小老婦人真正不簡單的身份!)

  當時,我所知道的,是這個老婦人,在這些人之中,有一定的影響力,她和幾個人一走,其餘人也陸續離去,走的時候,大都說著客套話:「很高興認識你」之類,我則一律答以:「我並不想認識你,也不想再見到你。」

  不一會,所有人全都離去,只有小納和黃堂還在,未見小納,我感到十分高興,可是一見之後,發現他有他的職業性格,而我極不欣賞,他和他父親不同,只怕我們之間,很難成為朋友。

  所以,我們隨便又交談了幾句,他也感到了這一點,就和黃堂一起離去。

  客廳中只剩下我一個人,我雙手托著頭,想起發生過的一切,心知所有人,包括陳長青,不知會花多少時間,去研究石頭上的花紋,象徵甚麼,但是我卻決定,我對這件事的看法,和他們略有不同,我想要知道的是:何以石頭上的花紋,會和世間發生的事相吻合。

  那當然不是巧合,巧合不可能到這種程度,一定是有某種不可測的力量,形成這件事,去探索這種不可測的力量究竟是甚麼,這才是我所要做的事。

  然而,又從何開始這樣的探索呢?無從著手。我想了一會,不得要領,想起宋天然應該已經恢復了自由,就打了一個電話,接聽電話的是溫寶裕,我道:「你舅舅──」

  他不等我講完,就已經叫了起來:「已經回來了,我們正準備來看你。」

  我皺了皺眉,宋天然來看我,當然起不了甚麼作用,但是我和他之間,還有一點事要商量,所以我想了一想:「好,你們來,你們還是要小心一點,那些人──不見得完全相信我的話。」

  溫寶裕大聲答應著,放下了電話,我在客廳中來回踱著步,作種種可能的設想,可是沒有一個設想能在抽象的觀念上成立。

  過了不多久,門鈴響起,我打開門,溫寶裕大叫一聲,衝了進來。我看到宋天然從一架小貨車上跳下,那輛小貨車,還帶來了兩個搬運工人,把一隻大竹簍,吃力地自車上搬下。

  我大是愕然:「這算是甚麼?」

  溫寶裕道:「就是那三十塊石頭,舅舅說,他不想再因為那些石頭惹麻煩,可是又不捨得拋掉,所以全弄到你這裏來,你神通廣大,一來可以深入研究,二來,也沒有甚麼人敢惹你。」

  我啼笑皆非,可是宋天然已指揮著搬運工人把竹簍抬了進來,又自竹簍之中,把那些大小石塊,一起搬出,堆在客廳一角,他們工作完了,一面收宋天然給他們的費用,一面向我道:「先生,要這些石頭砌假山?」

  我只好報以苦笑,含糊以應,搬運工人離去,宋天然才道:「衛先生,真想不到,石頭上的花紋,竟會和火箭部署圖一樣。他們把我當作世界上最偉大的間諜,真不知從何說起。」

  我請他坐了下來,溫寶裕和他舅甥之間的關係相當好,宋天然一坐下,溫寶裕就在沙發背後,緊靠著他,我道:「所有的經過,你全知道了?」

  宋天然點頭:「他們對我十分客氣,先是問我如何在事先會知道蘇聯方面的最高軍事機密,我自然不知道他們在說甚麼,後來他們一解釋,我就知道怎麼一回事,可是他們不信我的解釋,後來,他們接到了首領的電話,就把我放了。」

  我「哦」地一聲:「那個瘦瘦小小的老婦人,是他們的首領?」

  宋天然道:「多半是,他們是──何方神聖?魔鬼黨?還是──」

  我沉聲道:「我想是一個有勢力集團的特務人員,極可能是蘇聯集團。」

  宋天然和溫寶裕同時伸了伸舌頭,我又把在我這裏發生的事,和他們講了一遍,最後道:「我看,未來幾天,會有不少人到你的工地去問你要石頭,不必拒絶他們,這些石頭雖然奇妙無比,但實際上沒有甚麼價值。」

  不等他們表示異議,我就把我的想法,又向他們說了一遍。

  溫寶裕側頭看著堆在客廳一角的那幾十塊石頭:「我們有了一個寶庫,明知寶庫之中,甚麼都有,可是卻無法打開。」

  我笑道:「對了,而且,寶庫一開,寶庫中的一切,見風就化,變得一點用處也沒有。」

  溫寶裕又想了一想,跳過去。托起了一塊石頭來,指著那塊石頭較為平整的一面:「這塊石頭,其實可以有無數面花紋,如果把它切成薄薄的石片,我想每一片石片上的花紋都不同。」

  我「嗯」地一聲:「理論上是這樣。」

  溫寶裕來到了我和宋天然中間,指著石上花紋,那塊石頭上的花紋,是一團較深色的不規則的陰影,看不出是甚麼東西。

  我對這塊石頭上的花紋,並不陌生,因為宋天然曾把這裏所有的石頭較平整一面,都拍成照片,那些照片,我也看了許多遍,自然有印象。我道:「小寶,研究石頭上的花紋,我已說過了,並沒有意義,真要研究的話,該問為甚麼會有這種情形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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