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木炭 | 上頁 下頁
五三


  我苦笑了一下:「告訴你,裏面有一隻鬼,而這隻鬼,又沒有合格的入境簽證,你信不信?」

  那警官尷尬地笑了起來,但是他顯然十分盡責:「先生,不論你怎麼說,也不管老湯姆怎麼說,我們還是要作進一步詳細的檢查。」

  我打了一個呵欠,道:「可以,這是你的責任,但是請小心,別弄壞了它,要是弄損壞了,別說是你,整個英國都賠不起!」

  英國人真是富於幽默感,他居然同意了我的說法,點頭道:「是的,英國實在太窮了!」

  他又召來了兩個助手,開始用各種各樣的儀器,檢查著這塊木炭。我足足等了一小時之久,才見他搔了搔頭,將木炭還了給我。

  我道:「有結論沒有?」

  他苦笑道:「沒有!」

  我道:「那卷有關高頻率聲波的記錄紙,是不是可以給我?對我可能有用!」

  他想也不想:「當然可以!」

  我離開機場,上了計程車,直赴普索利爵士的寓所。

  普索利爵士的寓所,是一所已有相當歷史的古老建築物。他當初搬進來的原因,是因為那是一幢「鬼屋」。言之鑿鑿,原主人搬走,賤價出售。普索利爵士如獲至寶,將之買了下來。可是不如意事常八九,他搬進來之後,每天晚上都希望有鬼出現,卻一直未能如願!

  他在那間鬼屋之中,住了十多年,一直未曾見到、聽到任何鬼魂的存在。雖然上一任住客並不是一個說謊的人,但是對於如此渴望和任何鬼魂有所聯絡的普索利爵士來說,這總是意興索然的事。

  不但如此,普索利爵士還創設了一個「降靈會」,和很多其他對靈魂有興趣的人在一起,經常舉行「降靈」的儀式,希望能和靈魂有所接觸,但是至今為止,還未曾聽到他已有甚麼成功的例子。

  普索利熱衷和靈魂接觸,我到了之後,發現他的準備工作做得極好。

  他不但請了他創設的靈學會中的七個資格極深的會員,而且還請來了三個法國的靈魂學家。

  我一進了他的住所,他幾乎向我撲了過來,牢牢地握住了我的手,用力握著,他紅潤的臉上,充滿了期望。他將我的手握得如此之緊,以至我不得不和他開玩笑:「你不必抓住我,我不是靈魂!」

  普索利「呵呵」笑了起來:「我們每一個人,都有靈魂!」

  我開玩笑似地道:「爵士,要是每一個人都有靈魂,自從有人類以來,死去的人一定比活著的人為多,那麼,豈不是地球上全是靈魂了?」

  普索利卻一本正經,一點也不覺得我的話好笑。他悶哼了一聲:「你對靈魂,原來一點認識也沒有,地球算甚麼?只有人,才活在地球上,靈魂,可以存在於任何地方!」

  他說的時候,為了加強「任何地方」語氣,伸手向上面指了一指。我自然知道他向上指的目的,不是指天花板,而是地球以外的任何地方,浩渺無際的宇宙之中的任何所在!

  我沒有再繼續和他開玩笑,他又嘆了一聲:「或許他們存在得太遠了,所以我們想和他們接觸,是如此之困難!」

  我安慰他道:「其實你不必心急,總有一天,會是他們一份子!」

  普索利怔了一怔,呆了半晌,才道:「來,我給你介紹幾個朋友!」

  他那幾個朋友,事實上早已走了出來,就站在他的身後,普索利替我逐一介紹,我握手如儀,一時之間,自然也記不住那麼多名字,只是其中一個小個子,已經半禿了頂,看來像是猶太人,名字叫金特,這個人,以後有一點事,十分古怪,自他開始。不過那是另外一個故事,和「木炭」這個故事無關,以後有機會,我會再記述出來,此處不贅。普索利在介紹完了他的朋友之後,又介紹我:「這位東方朋友,經歷過無數稀奇古怪的事情,他和我們一樣,肯定人有靈魂!」

  他的那些朋友都點著頭,其中一個身形瘦削,面目陰森,膚色蒼白,看來扮演吸血殭屍,根本不必作任何化裝的人,他的名字叫甘敏斯。

  在我們一起向內走去的時候,甘敏斯大聲道:「我們是不是可以知道一下,衛先生對靈魂的基本看法是怎樣的?」

  我呆了一呆,甘敏斯這樣說,分明是考驗我的「資格」!如果我說不出所以然來的話,那麼,他們一定會看不起我,對我以後說的話,只怕也不會相信的。果然,甘敏斯這樣一說之後,所有人全向我望來。

  這時已經進入了普索利爵士的「降靈室」,那是一個相當大的廳堂,但除了正中有一張橢圓形的桌子之外,別無他物,整個廳堂,看來十分空洞,而且,光線也十分陰暗。

  進了降靈室之後,一起坐了下來,各人仍然望著我,在等著我的回答。

  我略想了一想:「我的看法,靈魂,是人的生命的主要部分。我們的身體,活著和死了,化學成分完全一樣,根本沒有缺少甚麼,但是卻有死活之別,死人比活人缺少的,就是靈魂!」

  甘敏斯點著頭:「照你的看法,靈魂是一種甚麼形式的存在呢?」

  我又想了一想:「人的身體,其實只是支持活動的一種工具,靈魂通過身體,能活動,能發出聲音,等等。但是生命的本質是屬於靈魂,而不是屬於身體的。請允許我舉一個例子──」

  我說到這裏,略停了一停,在思索著一個甚麼樣的例子最為合適。

  我想到了一個例子,我繼續道:「譬如說,有一個由電腦控制的機器人,他能行動,能聽話,能作出反應,控制他行動的,是電腦記憶組件,放進不同的組件,他就會作出不同的反應。例如放進的組件是如何下棋,他就是一個下棋高手;放進去的組件是打橋牌,他就是一個橋牌高手。」

  我講到這裏,略頓了一頓,發現各人都聚精會神地在聽著,我才繼續道:「在這樣的情形下,電腦組件,就相當於靈魂。」

  普索利爵士帶頭,鼓起掌來:「很好,算是相當貼切的比喻。」

  我繼續道:「將電腦組件取出來,機械人就沒有了活動能力、思考能力,他『死』了。但這並不表示電腦組件不存在了,電腦組件還在,只不過離開了機械人。在離開了機械人之後,單是電腦組件,自然地無法發聲,無法活動。靈魂就是這樣的一種存在。而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如何設法,通過一種不可知的方法,和電腦組件中的記憶,發生聯繫!」

  我的說法,顯然令得在座的人都感到相當滿意。因為接之而來的,是一陣極熱烈的鼓掌聲。

  等到掌聲停息,我又道:「事實上,活人對於靈魂所知極少,身為靈魂是怎樣的一種情形,世人一無所知。不過我至少可以肯定一點,靈魂聽得見和看得見──」

  甘敏斯立時道:「不對!」

  我忙道:「是的,不應該說『看』或『聽』,但是,如果有一個靈魂在這裏,我們做甚麼,說甚麼,靈魂知道!」

  甘敏斯這一次,可沒有再提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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