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木炭 | 上頁 下頁
三五


  看到了這樣的電文,我和白素,不禁互望著,呆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因為,在我的想像之中,這塊木炭如此怪異,牽涉到許多不可解的事,林伯駿又曾經要以黃金來換過這塊木炭,他一知道木炭在我這裏,應該表示得極其熱切才是,但是,誰都可以從他這封電報中看出來,他的反應,十分冷淡,全然是一種無可無不可的態度。

  我盯著那封電報,心中很不是味道,白素道:「你準備怎麼樣?」

  我苦笑了一下:「他看來一點興趣也沒有!」

  白素皺了一下眉:「也不見得,他請你去,不能說是全然沒有興趣!」

  我有點光火:「這算是甚麼興趣?這塊木炭,關係著他父親當年的怪異行動,也關係著他父親的死,他甚至沒有在電報上提起那塊木炭!」

  白素搖著頭,顯然她也不能理解何以林伯駿反應冷淡。過了半晌,她才道:「據我推測,林伯駿對於整件事,根本不清楚。他第一次見祁三和邊五,說他甚麼也不知道,是他母親叫他來的!」

  我將電報重重摔在地上,並且踏了一腳:「去他媽的,我才不理他!」

  等了兩天,等到了這樣的一封電報,自然令我極其失望,我不想再理會這件事,說不定等到天冷,我將這塊木炭,放在炭盆裏生火取暖,來享受一下世界上最豪華的暖意!

  可是,不到兩小時,事情又有了急劇的轉變,白素已在替我收拾行裝,我已經準備明天一早,就到汶萊去了!

  使我改變主意的是林伯駿第二封電報,在第一封電報到達後的不到兩小時之後到達,電文相當長:

  「衛斯理先生:關於木炭,我與家母談起,她力促我立時陪她與你相會,但家母年老體弱,不便行動,請先生在最短期間內到汶萊,萬不得已,敬請原諒。林伯駿。」

  林伯駿的第二封電報,證明白素的推測是對的,林伯駿本身,對那塊木炭,一點興趣也沒有,可能也不知道這塊木炭的來龍去脈,知道的,是他的母親,當年行動怪異的林子淵的妻子!

  當他收到我的電報之際,一定只是隨便回電,所以才表現得如此冷淡。大約在一小時後,他可能和他的母親講起了這件事,她母親則焦急到立刻要趕來見我,那位林老太太,才是真正關鍵人物!

  當晚,我興奮得睡不著,一面和白素討論著,何以林老太太反而會對那塊木炭有興趣,她究竟知道些甚麼?但討論也不得要領。同時,我找了一個原籍江蘇句容縣的朋友來,臨時向他學當地語言的那種特有的腔調。

  中國的語言,實在複雜,我對各地的方言可算有相當高的造詣,而江蘇省也不是語言特別複雜的省份。但是在南京以東的幾個縣份,還是有獨特的語言。同是江蘇省南部的縣份,丹陽和常州,相去不過百里,可是互相之間就很難說得通。句容縣在丹陽以西,南京以東,江蘇省南部的語言,到南京,陡地一變,變成了屬於北方言語系統,句容縣夾在中間,語言尤其難學。

  我之所以要漏夜學好句容話的原因,是我想到,林老太太離開了家鄉好幾十年,對於家鄉的一切,一定有一種出奇的懷念,如果我能夠以家鄉話和她交談,自然可以在她的口中,得到更多的資料!

  一夜未睡,第二天,趕著辦手續,上飛機,在機上,倒是狠狠地睡了一大覺,等到睡醒不久,已經到達汶萊的機場了。

  我並沒有攜帶太多的行李,步出機場的檢查口,在鬧哄哄的人叢中,我看到一個當地土人,高舉著一塊木板,木板上寫著老大的「衛斯理先生」五個字。我向他走過去,在土人旁邊,是一個樣子看來很文弱,不像是成功的商界人士的中國人。

  那中國人看到我逕直向他走過去,他也向著我迎了上來,伸出手來:「衛斯理先生?我是林伯駿!」

  我上機之前,白素曾代我發電報通知過他,所以他會在機場等我。他一面說,一面向我手中的手提箱看了一眼。我倒可以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林先生,這塊木炭,在手提箱裏!」

  林伯駿答應了一聲:「我的車子在外面,請!」

  那土人過來,替我提了手提箱,我和他一起向外走去。林伯駿的商業活動,一定很成功,他的汽車也相當豪華,有穿著制服的司機。

  我們上了車,車子向前駛,我看出林伯駿好幾次想開口,但顯然又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我向他笑了笑:「你想說甚麼,只管說!」

  林伯駿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對不起,請原諒我直言,一塊木炭,要換同樣體積的黃金,那──實在十分荒謬!」

  我「嗯」了一聲:「這就是為甚麼你在多年之前見過那塊木炭一次之後,就再也未曾和他們聯絡的原因?」

  林伯駿道:「可以說是!」

  他在講了這一句話之後,頓了一頓:「我來到這裏的時候,只有四歲,汶萊就是我的家鄉,你一定也留意到,我說英語,事實上我中國話說得不好。這塊木炭和過去的一些事有關,而我,對於過去的事,並沒有甚麼興趣!」

  我點頭說道:「是的,我明白!」

  林伯駿又直視著我:「可是我母親不同,她對過去的事,一直念念不忘。衛先生,請恕我直言,如果你的目的,是利用我母親對她的家鄉和她對過去的懷念,由此而得到甚麼利益的話,我想你不會成功!」

  我要用極大的忍耐力,克制著自己的衝動,才能讓他將這些話講完,而不在他的鼻子上重重打上一拳。

  等他講完之後,他還自己以為十分精明地望著我,我才冷冷地道:「林先生,你大可以放心,我如果要想騙財的話,像你這種小商人,還輪不到做我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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