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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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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道:「也可以把白的變成黑的,可以把一個坐著不動的人,當作他是在推人下樓?」 陳島道:「當然可以,你舉的例子很怪,怎麼會忽然想到推人下樓?」 我呆了片刻,才道:「這相當可怕,要是有人掌握了一種力量,可以強迫他人的腦子接收他發出的訊號,那麼,他豈不是可以──支使他人去做任何事?」 陳島聽得我這樣說,側著頭,以一種十分奇特的目光望著我,我道:「沒有這個可能?」 陳島道:「不是,我只是懷疑你如何會把這種早已發生的事,當作未來會發生的事。」 我吃了一驚:「早已發生的事?這種事──早已發生了?」 陳島點頭道:「當然是,你看看人類的歷史,就可以明白。有人聲稱他自己授命於天,他就是天子,有權奴役他人,別人也就接受了他這種訊號,真的把他當成是天的兒子。」 我聽得他這樣解釋,不禁呆了。 陳島的話是多麼簡單,但是又多麼有道理。 哪有甚麼人會是天的兒子,但是這個人只要有方法,向他人的腦子輸出信息,說他是的,虛假的事,也就變真的了。 這種事,人類歷史上實在太多,德國納粹黨的宣傳家戈培爾,早已把這種事,用一句話來具體化:謊話說上一千遍,就會變成真理。 不斷地把謊言、把虛假的訊息向群眾輸出,群眾就會接受,把謊言當作真理。 訊號可以令得上千萬的人,上萬萬的人,變成瘋狂,也可以使上萬萬的人,把虛假的事,相信是真的。 這種事,在人類歷史上不知曾發生過多少次,還一直會發生下去!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為人類腦子那麼容易接受訊號而產生幻覺悲哀。陳島緩緩道:「當然,那些訊號,是通過了語言、文字來使人接受到的,直接的訊號接收,只怕還得研究。」 我問:「你的意見,你那位朋友感到真有一隻蛾在他前面的訊號,是由哪裏來的?」 陳島遲疑了一下:「我不知道──」 他頓了一頓,現出十分悲哀的神情,重複了一下:「我不知道。」 我在他的神情和語氣上,看出了一個科學家窮年累月研究,仍然對自己研究的項目所知極少的那種悲哀。 我有點同情他,伸手在他的肩頭上輕拍了一下,他也接受了我的同情,向我苦澀地笑:「無論如何,我希望你到研究所來看看。」 他一再邀請我去他的研究所,那使我想到,在他的研究所之中,一定有著甚麼特異的東西或是現象,要去到那裏才能明白的。我不知道自己甚麼時候可以抽空去他的研究所,但是我還是答應了下來:「好,我一定會去。」 陳島吸了一口氣:「還有一件事,那位梁醫生十分固執,不肯讓病人出院──」 我「嗯」地一聲,想起他在精神病院中發脾氣的一幕:「你要我向梁醫生去疏通一下?」 陳島現出尷尬的神色來。我道:「她十分盡責,而且十分堅強,你要她改變主意,通過他人去說項是沒有用的,你必須把真正的理由告訴她,那麼她不但會答應你的要求,而且,還會盡她的力量幫助你。」 陳島靜靜地聽我說著。等我說完,他才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來,伸手在自己的頭上,打了一下,說道:「真的,我怎麼沒有想到!」 接著,他就皺著眉,沉思著,顯然是在想:如何才能說服梁若水。 我先讓他想了一回,才道:「你不妨把你想到的理由講給我聽,看看是不是有用。」 陳島又想了一會,才道:「我的理由很簡單,老洪覺得他掌心中有一隻蛾,由於他的腦部接收到了那個信息。我要把他帶回研究所去,分析他腦部所接收的種種信號。」 我吃了一驚:「那要──經過手術?」 陳島先是怔了一怔,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當然不用把他的腦部剖開來,只需要通過儀器的記錄就可以。」 我吸了一口氣:「如果你早把這一切告訴梁醫生,你那位姓洪的朋友已經出院了。」 陳島苦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一直致力於科學研究,對於處理人際關係。不是十分有經驗。」 我本來想告訴他一些甚麼「待人以誠」的話,但是繼而一想,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實在太複雜,根本講不明白。也許,真要到了有一天,人和人之間的溝通,不必通過語言和文字,直接由思想進行,才會有真誠的人際關係,沒有謊言,無法隱瞞,無法做作。 接下來的時間之中,我們又閒談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陳島的學識異常豐富,他甚至告訴了我,他的母親,是一個著名的女高音歌唱家。 我和他越談越投機,到了快到東京時,我忍不住告訴他:「你要去找的尾杉三郎,是一個很不簡單的人,你可能找不到他。」 陳島望著我,不知道我這樣說是甚麼意思。我無法把事件事從頭到尾向他說一遍,只好又道:「他牽涉在一件十分神秘的事件中,報上說他在精神病院,可是他其實並不在。有人正要找他。在事件之中,已有人神秘死亡。」 陳島的神情更是惘然不解。我也知道,我這樣說,只有令得他越來越是糊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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