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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梁若水已推開了門:「一來,這是醫院的制度,二來,你突然出現,可能使你哥哥的病情加深。」

  芳子喃喃地道:「也有可能,我哥哥一見到我,病就好了,他一直很正常。從來也沒有──精神病──」

  梁若水同情地望著芳子:「精神病有很多例子是突然發作的。」

  芳子嘆了一聲,不再出聲,先跨了進去。屋子陳設相當簡單,出乎意料之外,單身漢的住所,竟然十分整潔。我心中想:這多半是梁若水持有這房子的鑰匙的緣故。

  當我這樣想的時候,我向她望了一眼,梁若水像是知道我在想甚麼,俏麗的臉龐上,略紅了一下,然後,她大方地道:「我和張強,十分接近。」

  我為了避免梁若水難為情,將話題岔了開去:「那麼,他究竟遭遇了甚麼困難,你應該知道。」

  梁若水搖著頭:「不知道,我猜想是他業務上的事,我們工作性質相同,曾經有過約定,相互之間,不談工作,因為平時談話也談工作,未免太無趣。」我四面看了一下,沒有發現甚麼異狀,倒是梁若水忽然發出了「咦」的一聲。我向她看去,看到她的視線,停一在面牆上,那牆上甚麼也沒有,但是卻有著一個橢圓形的印子、顏色比印子旁的牆紙來得新,可想而知,這牆上原來掛著東西。

  我隨口問道:「少了甚麼?」

  梁若水道:「一個鏡子。」

  牆上掛著一面鏡子,十分普通。就算掛在牆上的鏡子取下來,也不足為怪。可是這時,我一聽到「一面鏡子」,就陡地震動。

  鏡子!張強所遭遇到的不可解決的事,一定和鏡子有關!白素在車中向我打手勢,也一起指著倒後鏡。

  大約是我在剎那間,神情變得十分古怪,是以梁若水向我望來,帶著懷疑的口吻:「怎麼啦?」

  我道:「我覺得,張強遇到的事,一定和鏡子有關。」

  梁若水怔了一怔,顯然她不明白我這樣說是甚麼意思。我也無法在三言兩語中解釋明白,只好揮了揮手。

  梁若水指著牆:「這面鏡子一直掛在牆上,我不明白他為甚麼要把它摘下來。」

  她一面說,一面推開了一扇門,回頭道:「放到這裏來了。」

  我向門內望去,那是一間臥室,那面橢圓形的鏡子,就放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那無論如何不是放鏡子的好地方,鏡子要這樣放在床邊的唯一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使人躺在床上,就可以在鏡子中看到自己。

  我悶哼了一聲:「張醫師的習慣好像太怪了些。」

  梁若水沒有回答,皺著眉,顯然她心中也有著想不通的問題。在臥房中看了一會,退出來,又推開書房的門,書房中也沒有甚麼異樣,書桌上堆滿了書,我們略看了一下,全是探討精神病的書籍。一隻相當大的天然紫石英結晶的鎮紙,壓著一疊文件。我移開了鎮紙,看了一下:「看,這是時造旨人的病歷。」

  在一旁的梁若水忙道:「衛先生,精神病患者的病歷,是一項個人的秘密。」

  我當然知道這一點,本來我也沒有打算去看它。可是芳子卻立時道:「我哥哥的病歷?他究竟嚴重到甚麼程度?我可以看看?」

  她一面說,一面向前走來,但是梁若水卻已有禮貌地攔住了她:「這是只有主治醫師才能知道的資料。」

  梁若水這種過分尊重醫院規則的行動,令我有點反感,我道:「把病人的病歷,從醫院中帶到家裏來研究,是不是合乎規則呢?」

  梁若水聽出了我的不滿,她向我抱歉地微笑了一下:「通常很少醫生會這樣做,但是張強一定有他的原因,所以才這樣的。」

  我指著那份病歷:「小姐,張強一夜未歸,現在還下落不明,他在離開住所之前,很明顯是在研究這份病歷,他的行動和這份病歷有關!我覺得我們應該看一看才對。」

  梁若水卻固執地搖頭:「不能。」

  我知道無法說服她,剛才我說張強的行動可能和這份病歷有關,也純粹只是一種猜測,她堅決不允許,我也只好算了。

  梁若水把鎮紙又放在病歷上,轉身走了出來,對芳子道:「張醫生不在家,也不在醫院,我也無法找到他,你還是回酒店去,等醫院的通知。」

  芳子愁眉不展,但是也無可奈何。我悶哼了一聲:「這種醫院規則,真不近人情。」

  梁若水假裝沒有聽見我這句話,向外走去,當我和她一起走到門口的時候,她轉過頭,現出頑皮的神情來:「我知道,你會找一個適當的時刻,偷進時造旨人的病房去。」

  我笑:「為甚麼?」

  梁若水眨著眼:「這正是你的一貫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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