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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陶啟泉發出了「啊」地一聲:「原來是這樣。」

  我再走近些,仔細打量著他。絶無疑問,如今躺在床上的這個人,正是我所熟悉的陶啟泉,亞洲有數的大富豪之一,一個患有嚴重心臟病的人。這個人,和我在儲物室中見到過的,顯然是同一個人。

  我在一時之間,不知道講甚麼才好,還是陶啟泉先開口:「我很快就會康復,謝謝大家對我的關心。」

  我只好指了指他的心口:「你已經做了心臟移植手術?」

  陶啟泉眨著眼:「我不知道醫生在我身上做了些甚麼手腳,反正我只要能得回我的健康就成了,我又不是醫學專家,不需要知道太多的專門知識。」我實在不明白究竟發生了甚麼事。連巴納德醫生都認為不可能的事,這家醫院卻做得到?

  我轉頭向杜良醫生望了一眼,他也看著我,我道:「手術是甚麼人──哪一位醫生進行的?」

  杜良的神情有點冷漠:「這個問題,非但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甚至連陶先生都不會問。誰進行手術都一樣,主要是手術的結果。」

  我碰了一個釘子,可是卻並不肯就此甘休:「你們已經解決了器官移植的排斥問題?」

  杜良醫生的神情更冷漠:「要對你這個一知半解的外行人解釋那樣複雜的問題,那簡直不可能,請原諒我不回答。」

  我吸了一口氣:「不錯,我是不懂,但世上盡有懂的人,你們有了那麼偉大的發現,為甚麼不公諸於世,那可以救很多人的性命。」

  杜良醫生仰起頭來,沒有出聲,陶啟泉嘆了一聲:「衛斯理,你多管管你自己的事情好不好?還好我的熟人之中像你這樣的人並不多。」

  我再點著頭:「我是為了你著想,怕你被人欺騙,你在這裏就醫,花了多少醫藥費?」

  陶啟泉的神情,不耐煩到了極點,他提高了聲音:「錢對我,根本不是問題,我只要活下去,而如今,我可以活下去。」

  我俯下身:「我不相信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樣活下去,器官移植的排斥現象,是無可解決的。」

  陶啟泉閉上了眼睛,神情極其悠然自得:「我不和你作無謂的爭論,但是希望能在半年之後,和你在網球場上一決雌雄。」

  我看到他講得這樣肯定,只好苦笑,當時我想,不論怎樣,讓他花一點錢,而在臨死之前,得到信心,也未嘗不是好事。

  整件事件,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實在沒有必要再糾纏下去。我一面想著,一面已轉過身去,可是在那一剎那間,我卻想起了一件事來:「在雜物室你見到我,為甚麼感到那樣害怕?」

  我在問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半轉過身來,所以,此時我可以看到,杜良忽然眨了眨眼睛。杜良自是在向病床上的陶啟泉在打眼色。為甚麼對我這個問題,要由他來打眼色呢?

  我心中疑雲陡生間,陶啟泉已經道:「當然害怕,我怕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又生氣,又是疑惑,轉回身去,瞪了陶啟泉一眼,陶啟泉向我作了一個鬼臉,我只好哼了一聲,向病房門口走去,一面心中在罵自己多事,他是億萬富翁,要我替他擔心甚麼!

  那位美麗的護士,搶著來替我開門,又向我微笑,不過我卻沒有欣賞,我只覺得心中有無數疑問,但是疑問卻全然理不出一個頭緒來。任何事,看來每一件都可疑,但是又每一件都絶無可疑之處。

  當我走出了病房之後,杜良醫生也跟了出來,我背對著他,問道:「請問,我究竟昏迷了多久?」

  杜良醫生道:「十二天。」

  我一聽之下,幾乎直跳了起來:「十二天!我為甚麼會昏迷這麼久?」

  杜良道:「這是陶啟泉的意思,他怕你會……會甚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吸了一口氣:「我不信。」

  杜良道:「應該由他親口告訴你。」

  我衝口而出:「由你向他打眼色,再由他來回答?」

  杜良怔了一怔:「你究竟在懷疑甚麼?」

  我哼了一聲,由衷地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我自己在懷疑甚麼。十二天,我昏迷了十二天!」

  杜良道:「是的,你體質極好,普通人醒來之後,至少有半天不能動彈。」

  我心中陡地一動:「如果我的體質在平均水準以下,那麼,豈不是要對我的健康造成極大的傷害?你們是醫生,怎可以──」

  杜良不等我講完,就揮著手:「我們本來竭力反對,但是陶啟泉堅持要這樣,他說,如果不令你昏迷,他的手術,一定會被你阻撓。」

  他處處抬出陶啟泉來,而且,事實上,陶啟泉的確是站在他的一邊,令我無法可施。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筆直向外走去,一直來到了醫院的大門口,出了鐵門,鐵門在我身後關上,我才轉身向後看了一下,看看那座醫院建築物,心中實在說不出來的懊喪。這座醫院,明明有著極度的古怪,但是我卻偏偏一點也查不出究竟。

  我一面想,一面向前走著,思緒極紊亂,不知不覺間,又來到了那個湖邊。我在湖邊停了下來,用足尖踢著小石子。在我身後,傳來了一個女子的叫聲:「衛先生,你來了。」

  我轉頭看去,看到了海文小姐,她正向著湖邊走過來,我苦笑了一下:「來了很久了。」

  海文來到了我的面前,說道:「關於丘倫的事──」

  我神情苦澀:「正如你所說,時間隔得太久了,甚麼也查不到。」

  海文也苦笑了一下:「他留下來的那幾張照片,一點作用也沒有?」

  我道:「有一點用,那種車輛,那種穿白衣服的人,全是那家醫院中的人──」

  我一面說,一面伸手向醫院的方向,指了一指。就在那一剎那間,我陡然「啊」地一聲。

  海文用驚訝的眼光望著我,我想起了一件事,在丘倫所拍的照片上,有一個人,瘦削,有著尖下頦,那人正是自稱為巴納德醫生代表的那個,難怪我第一眼見到這位神秘的羅克先生時,覺得有點臉熟。

  雖然我這時已經可以肯定,那個羅克是這間醫院中的人,但是那說明了甚麼呢?還是甚麼也不能說明。情形和沒有發現這一點時並沒有甚麼不同,仍然是我明知這間醫院中有古怪,就是無法知道是甚麼古怪。

  海文看到我發怔:「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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