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鬼子 | 上頁 下頁
一五


  藤澤嘆了一聲:「誰知道,在戰爭中,甚麼事都可以發生。」

  我冷冷地道:「不錯,戰爭中甚麼事都可以發生,唯一不會發生的,就是你剛才所說這樣的一件事,會使得一個侵略軍的軍官,感到如此之恐懼!」

  藤澤沒有再說甚麼,又坐了一會,就告辭離去。

  我當然不會相信藤澤轉述的鈴木的話,鈴木只不過是想藉此阻止我再調查下去而已,他如果以為我真會聽了這幾句話就放棄的話,那就真是可笑了!

  我照原來的計劃,到達了「戰時檔案清理辦事處」,接見我的,是一個女職員,年紀很輕,她問我有甚麼要求。

  我想了一想,道:「我想查一個軍官的檔案,這個軍官曾在二次世界大戰時服役,參加過侵略中國的戰爭,他叫鈴木正直,是不是有可能?」

  那女職員道:「軍官的檔案,的確還在著,可是查起來相當困難,你──」

  我立時接了上去:「我一定要查到,是一件十分嚴重的事情。」

  那女職員呆了一呆:「為甚麼?他是一個漏網的戰犯?」

  我道:「對不起,小姐,我不能告訴你。」

  那女職員道:「好吧,請你跟我來,我想讓你看一看找一份這樣的檔案的困難程度!」

  我跟著她,離開了辦公室,經過了幾條走廊,來到了一條兩旁有著十間房間的走廊中,她道:「你要的檔案,在這十間房間中。」

  我皺了皺眉:「小姐,我不相信你們的檔案,沒有分類。」

  那女職員道:「事實上,這批檔案,是由美軍移交過來的,本來早就應該銷毀了,或許是由於根本已沒有人注意到這件事了,所以它們的存在與否,也沒有人理會了,我想可能有分類的,你要找的那個人叫甚麼?」

  我道:「鈴木正直!」

  那女職員喃喃唸著「鈴木正直」的名字,道:「姓鈴木的人很多,嗯──在這裏──」

  她看看門上的卡,推開了那扇門,著亮了燈。

  滿房間都是架子,架子上都是牛皮紙袋,硬夾子,堆得很亂。

  我已經看到,至少有三隻架子,全寫著「鈴木」字樣,那女職員攤了攤手,道:「你看到了!」

  我笑了笑,道:「如果你抽不出空來,那麼我可以自己來找。」

  那位女職員笑了起來:「抽不出空?我們的機關,可以說是全世界最沒有事做的機關!」

  我道:「那麼好,我們一起來找,今天晚上,如果你一樣有空的話,那麼,我想請你吃飯。」

  女職員笑道:「多謝你!」

  她一面笑,一面向我鞠躬,她搬來了一張桌子、兩張椅子,我們開始工作。

  檔案十分多,而且十分亂,我們沒有名冊可以查,只好一份一份拿下來看。這是十分乏味的工作,一直到四小時之後,那女職員才道:「看,這是鈴木正直的檔案!」

  我連忙自她的手中,接過厚厚的一疊檔案,不錯,姓名是鈴木正直,軍銜是少尉,是工程兵的一個排長,不過,從發黃的照片來看,無論如何,這個少尉,不會是現在的鈴木正直!

  我搖了搖頭:「這不是我要找的那個。」

  那女職員攤了攤手,我們又開始尋找,那許多檔案中的人,有許多根本已經不在世上,正如藤澤所說,日本在太平洋戰爭和侵華戰爭中,死去了四百萬以上的士兵和軍官。但是我們還是不得不翻著發黃的照片和表格,希望能找出鈴木正直以前的經歷來。

  一整天的工作,其結果是,我們一共找到了七個鈴木正直。但是從照片和經歷上看來,這七個鈴木正直之中,沒有一個是我要找的那個。

  下班的時間到了,和我一起工作的那女職員伸了一下懶腰:「沒有辦法,我們只好明天再開始。」

  我雖然心急,但是也急不出來,只好罷手。在和那女職員分手的時候,我問了她的地址,和她約好了時間去接她,我和她渡過了一個很愉快的晚上。

  我自認對日本人的心理,並不十分了解,所以我找了一個機會,問及她一個事業成功的中年男人,為了甚麼會對一個從未謀面的少女發生恐懼,又為了甚麼會對著一些舊衣服來懺悔,那位小姐也答不上來。

  當天晚上,我回到酒店之後不久,就接到了藤澤的電話,他在電話中笑著道:「你還沒有走?」

  我冷冷地道:「為甚麼我要走?」

  藤澤道:「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小姐看來很溫柔,難怪你不想走了!」

  我怒火陡地上升,這狗種,他一定在暗中跟蹤我,不然,他怎知道我和那個管理檔案的女職員在一起?我幾乎要罵出來,但是一轉念間,卻忍了下來。

  藤澤還在跟蹤我,這至少說明了一點,就是他還在接受鈴木的委託,那麼,就是說,他早上向我轉述的那一番話,全是假的!

  在經過了一天的尋找舊檔案之後,對於是不是能在檔案之中找到鈴木過去的經歷,我實在已失去了信心。

  在那樣的情形下,鈴木繼續委託藤澤跟蹤我,可以說對我有利。因為鈴木可以知道我在做甚麼,而使他更有所忌憚。

  當我想到了這一點時,我登時變得心平氣和,我道:「你消息倒靈通,不錯,這位小姐很溫柔,她是做檔案管理工作的!」

  藤澤顯然料不到我會那樣直截了當地回答他,是以他呆了半晌,才道:「祝你好運。」

  我毫不放鬆:「祝我好運是甚麼意思,我是已經結了婚的。」

  藤澤笑了起來,我可以聽得出,他的笑聲,十分尷尬,他道:「我的意思,你現在在進行的事。」

  我已經將他的話逼出一些來了,他自然知道我在進行甚麼事,以藤澤的本領而論,如果連這一點也查不出來,那真是可笑了。

  是以,我又知道了藤澤對我的注意,還在我的想像之上。我道:「謝謝你,會有成績的。」

  我們說到這裏,可以說,已經沒有甚麼別的話可說了。

  但是藤澤卻還不肯放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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