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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漢烈米嘆了一聲:「那個探險隊在中亞的沙漠上活動了五十年。」

  酋長雙手緊握著拳:「就五十年。」

  漢烈米這時,心頭的疑惑,無以復加,問:「你那麼熱切想找這座古城,目的是甚麼?」

  酋長在一張鋪著厚厚羊毛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長嘆了一聲,雙手捧住了頭,目光射向繡金的帳幔,過了好一會,他才又長嘆了一聲,還是不說甚麼。

  漢烈米只好轉換話題:「這裏原有的玉器和金器,是哪裏弄來的?」

  酋長伸出大手,在他的臉上抹了抹,神態十分疲倦:「當年,有人帶了一個女人來給我,那些器物,是和那女人一起來的。」

  漢烈米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答案,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酋長又道:「我一直想弄清楚這個女人的來歷,所以把這些金器和玉器,給過很多專家看,可是沒有人說得出它們的來歷來。」

  漢烈米道:「那難怪,你拿來給我看,我也說不出它們是甚麼來歷。」

  酋長用力揮了一下手:「直到我知道有一大批相同的物品要出賣,我才知道有一座古城,我想弄清楚,那女人是不是就是從那座古城來的。」

  事情敘述到這裏時,溫寶裕已經大叫了起來:「不通之至,酋長怎麼不去問那女人,她是從哪裏來的?」

  胡說也道:「或者,去問帶女人給酋長的那個人。」

  我也有同感,所以望定了漢烈米,漢烈米暫不出聲。白素微笑道:「你們太心急了,酋長這樣做,一定有道理的,是不是,教授?」

  漢烈米大表嘆服,連聲說是,恭維得有點肉麻。

  漢烈米道:「當時,我也用同樣的問題問酋長,酋長的神情很怪,接下來發生的事,我怎麼也料不到。」

  酋長的神情很怪,望著漢烈米,反問道:「問她?」

  漢烈米笑:「是啊,對自己的來歷,她一定有說的。」

  酋長嘆得很傷心:「你能代我問她?」

  漢烈米一聽,不禁有點躊躇,他知道阿拉伯人對婦女的限制,十分之嚴。從酋長的話聽來,他對那個女人,像是十分著迷。阿拉伯男人對自己心愛的女人,限制更多,外出都要蒙面,單是陌生男人和女人目光相接觸,就很容易出血案。

  所以,漢烈米遲疑了一下,用十分疑惑的神情,望著酋長。酋長又嘆了一聲──阿拉伯人大都性格堅強,很有男子氣概,很少唉聲嘆氣的,可是酋長卻一直在嘆氣,和他魁偉的身形,十分不調和。

  酋長甚至把他蒲扇也似的大手,放在漢烈米的手臂之上,這表示他心中極度徬徨,需要幫助。

  酋長的聲音很低沉:「我一見這個女人,就──愛上了她,無可遏制。」

  要從一個阿拉伯男人,尤其是一個阿拉伯酋長的口中,說出他「愛上了一個女人」這樣的話來,確然是十分稀罕的事。漢烈米教授畢生研究中亞人的歷史,對這一點自然了解,所以訝異之極,更不敢接口。

  溫寶裕悶哼一聲:「那有甚麼問題,只要酋長一開口,那女人必然答應做酋長的妻子,對了,酋長的妻子叫甚麼?叫妃子,還是叫皇后?有沒有專門名稱?」

  胡說冷冷地道:「也不是全世界的女人都貪慕做酋長的妻子的。」

  溫寶裕立時反駁:「你沒聽到,是有人把那女人帶來給酋長的嗎?可知那女人本來就不是甚麼正經女人,掘金娘子遇上了阿拉伯酋長,還有甚麼更好的?」

  漢烈米向溫寶裕一指:「你這話,如果在酋長的面前說,就會被綁在木樁上,至少在烈日之下,曬上六小時。」

  溫寶裕撅了撅嘴:「真落後。」

  漢烈米停了片刻,繼續說他和酋長談話的經過。

  酋長的聲音有著十分誠懇的懇求:「你是一個出色的考古學家,是不是看到一些東西,就可以認出──她的來龍去脈來?」

  漢烈米沉吟了一下:「很難說,一定要看到了再說──為甚麼不問她本人?她──她不會說話?」

  酋長沒有說甚麼,只是雙手抱住了頭,好一會,他才站了起來,向漢烈米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漢烈米走過去,他們一起到了圍著的帳幔之前,酋長把帳幔拉開了一些,那股香味更濃,酋長又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漢烈米走進去。漢烈米十分躊躇:「根據阿拉伯的習慣,好像──不是很方便?」

  酋長悶哼一聲:「我叫你進去,就沒有問題。」

  既然是酋長堅持,漢烈米自然不便拒絶,他一側身,就進了帳幔。當時的情形是,他一進了帳幔,就發出了一下驚怖絶倫的呼叫聲,踉蹌跌了出來,面色慘白,剎那之間,他覺得自己跌進了一個陷阱之中,一個經過精心佈置的陷阱。

  漢烈米在講到這裏的時候,仍然不免臉色變白,身子發抖,可見他當時的震驚,是何等之甚。

  溫寶裕急得直捏手,催道:「你看到了甚麼?總不成是一個不穿衣服的女人?」

  他自己在初見苗女藍絲的時候,也曾驚叫一聲,狼狽而逃,多半因為他有這樣的經歷,所以才有這樣的說法──根據阿拉伯的習俗,絶無看到一個裸體女人之理。

  我更想叱溫寶裕,叫他不要胡說,可是漢烈米教授卻睜大了眼,大是訝異:「你怎麼料得到的?」

  他這句話一出口,白素也不禁「啊」地一聲,溫寶裕更是直跳了起來,指著漢烈米:「真的?真的──是一個不穿衣服的女人?」

  漢烈米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怎麼會發生這種情形?難怪漢烈米曾在一剎那間,認為那是一個陷阱了──很有點像林沖誤入白虎堂的味道。酋長只要一翻臉,是可以處死漢烈米的。

  可是當時,酋長卻向漢烈米作了一個手勢:「你看看清楚,不要害怕,看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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