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32)_倪匡_學達書庫

三二

　　所有的降頭師都集中在書房外面的花園裡，各自施展他們的法力，目的是要找出溫寶裕的下落來。

　　其中有一個最怪異的降頭師，是一個全身碧綠的人，可以看得出他全身赤裸。身上碧綠的顏色，在太陽下面，看來閃閃發光，像是蝴蝶翼上細小的鱗片一樣。

　　他頭頂上顯然沒有頭髮，也是同樣的一片碧綠。只有眼珠眼白，才是人的顏色。

　　看到了這樣的一個怪人，我當然立刻聯想到了外星人。雖然他的外形和地球人一樣，不像我以前見過的「紅人」那樣可怕，可是他身上的顏色實在太令人吃驚──碧綠本來是一種很美麗的顏色，然而當一個人從頭到腳都是這種顏色的時候，其詭異和恐怖的程度，也無以復加。

　　這個怪人，即使是在一群古怪無比的降頭師中，也是一個極其突出的人物──我注意到其他的降頭師都不敢和他接近，甚至於連偶然看到了他一眼，也立刻轉過頭去。

　　他卻偏偏站在花園的正中央，所以形成在他身邊五公尺的範圍內一個人也沒有，看起來他孤零零地站著，更是奇特。

　　我看得奇怪之至，正想設法把藍絲叫來，問一問她這個碧綠怪人的究竟，已經看到藍絲向那怪人走去。

　　當藍絲走到那怪人身前之際，所有的降頭師都散了開來，儘量靠近花園的圍牆。

　　這種情形，分明表示這個怪人是一個危險人物──而且不是普通程度的危險，而是極度危險。

　　因為在花園中的那些人，個個都是神通廣大的降頭師，連他們都感到害怕，要退避三舍，這怪人的危險程度可想而知。在這樣情形下，我很替藍絲擔心。

　　我向白素望了一眼，只見她也神情疑惑，顯然她就算見多識廣，也不知道那怪人究竟是什麼來路。

　　只見藍絲在那怪人身前兩三步處站定，這種距離，和正常兩人之間要交談的距離遠得多，由此可知藍絲對這個怪人，心中也大有忌憚。

　　而那怪人還是向藍絲略揮了揮手，示意藍絲後退，藍絲立刻後退了三步，離開那怪人至少有六公尺距離。

　　那怪人又做了一個手勢，我看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藍絲取出了一樣東西來，放在自己的腳下，然後竟然又再次後退了三步。

　　藍絲放在草地上的那東西，我看得分明，是一個項鏈的墜子──可以打開放相片的那種。而這時墜子正打開著，可以看到其中的相片正是溫寶裕。

　　這時候我有點明白了，向白素道：「這位碧綠的仁兄，原來是找人專家！」

　　目前我看到的情形，就像是要受過訓練的犬隻去找人之前，先讓牠聞一聞失蹤者的東西一樣。

　　可是那怪人卻不去看地上的照片，只是略抬了抬手指。就在那一剎間，怪事就發生了──雖然比起接下來發生的事，最開始時的怪現象，只算是小兒科，不過才一看到，也感到前所未見，怪異莫名。

　　隨著那怪人手指略動，只見一股綠線自怪人指尖激射而出，其快無比，一下子就射在溫寶裕的照片上。那股綠線，至多只有頭髮般粗細，卻筆也似的直，在陽光之下，閃爍著碧綠的光芒，竟像是那怪人的手指可以隨意地放出鐳射激光一樣！

　　這種景象，已經看得我目定口呆，那股光芒在溫寶裕的照片上停留了幾秒鐘，就縮了回去。緊接著，只見那怪人雙臂向上一振，突然之間，在他身上，起了一大團碧綠的濃霧，那團濃霧把他整個人全部包住，看起來只見一個直徑約有兩公尺的綠色圓球。那團綠色的濃霧，看起來翻翻滾滾，靈動無比，像是活物一樣。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實在不知道那是什麼名堂。那團濃霧忽然漲大了一倍，又忽然縮小，在它漲大的時候，可以依稀看得出它是由無數細小的粒子組成，和普通的濃霧相同，只不過它那億萬粒子全都綠得閃光。

　　白素在這時候，突然發出了一下驚呼聲，握住了我的手，沉聲道：「是小蟲！是無數小蟲！」

　　乍一聽到她這樣說，還真不容易明白是什麼意思，要定了定神，又恰好是那團濃霧漲大的時候，這才依稀看到確然是許多許多很小很小的小飛蟲，在不斷繞著那怪人飛舞。

　　那種顏色碧綠的小飛蟲，每一隻比針尖還小，這樣的一大團，究竟有多少億萬，也無從估計。

　　而我也知道了那怪人其實並不怪，他和普通人並無不同，之所以他看起來全身碧綠，是因為有無數碧綠的小飛蟲佈滿在他的身上之故。

　　那一大團小飛蟲漲大縮小了幾次，奇景再現，只見幾百股碧綠的細線，突然從大團中電射而出，四面八方，射向空中，越射越遠，卻始終筆直，一如激光，直到看不見盡頭。

　　隨著那些「激光」的遠射，那一大團「濃霧」也漸漸稀薄，這才看清楚，原來那些「激光」是由小飛蟲一個接一個飛出去所組成的。

　　那些小飛蟲排成直線，射向天際，去勢快絶，轉眼之間只見陽光之下數百點綠光一閃，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再看那怪人時，怪人身上的小飛蟲一個也沒有剩下，他也就一點都不怪了。只見其人瘦小乾枯，胸前肋骨根根凸出，像是千年乾屍一般，他身上確然沒有穿衣服，只在下身圍了一塊布片。

　　藍絲在這時候走到他的身前，神情充滿了殷切盼望，像是這個怪人有辦法把溫寶裕找回來一樣。

　　剛才的情景看得我和白素屏住了氣息，直到此時我才鬆了一口氣：「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白素由衷地道：「真是嘆為觀止──那些小飛蟲，是不是有找人的功能？」

　　我道：「這要問藍絲才行，這怪人多半也是降頭師，世界上身懷異能的人真多。」

　　白素緩緩搖頭：「我看這些小飛蟲，也無法找到溫寶裕──如果溫寶裕到了那地方，那地方根本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小飛蟲本領再大，也會無功而還。」

　　我皺著眉，沒有出聲。整件事最不可思議之處，就是在「那地方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這句話。

　　要是對這句話能夠作出一個可以接受的解釋，事情就會比較明朗。所以我和白素在接下來的時間中，就集中精神，希望在這方面有所突破。

　　所謂「接下來的時間」，具體來說，是五天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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