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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我看到白素興致勃勃,雖然覺得下落不明的人,經過四五十年,再要現身的機會,真是微乎其微,但是也不忍心掃她的興,只是含糊道:「是啊,他們若是出現,自然當年所有謎團,都能真相大白。」

  白素瞪了我一眼:「你別敷衍我了,你心裡在說,絶無可能。」

  我笑了起來,糾正她的話:「萬一,萬一兩個鐵生又見面了,會有什麼樣的情境?」

  我用力揮手:「就算方鐵生還在生,我不認為甘鐵生可以在那麼惡劣的環境之中突圍出來,他的骸骨,早在那座窮山之中化灰了。」

  白素又低歎了一聲,沒有言語。

  接下來的兩天中,仍然沒有什麼大的發展,各方面提供來的零星資料倒不少。白素每天和君花女士保持聯絡,在電話中聽來,君花女士的語聲,愈來愈是激動哀傷,有時甚至泣不成聲。

  我們知道她確切的抵達日期,所以準時在機場接她,我們沒有見過她,但當她一出現,我們就可以肯定,那就是她。

  她推著行李車出來,個子很高,走路的姿勢也很挺,穿著傳統的旗袍,套了一件栗鼠皮中等長度的大衣,平底鞋,看起來六十歲左右(實際年齡不止),略施脂粉,臉上雖然已有不少皺紋,但是仍然不減清秀,神態十分雍容大方,尤其是那一雙同和她的眼神相接觸,都會被她雙眼之中,那種水靈靈的神采,弄得有點心神繚亂。

  若是把她臉上其餘部分都遮起來,只露出這一雙眼睛,那麼,這雙有著動人眼神的眼睛,會令很多人著迷,而且它們看起來是那麼年輕。

  她看來高貴恬雅,一副大家閨秀的風範,在人人都匆匆忙忙的機場之中,她也不急不徐,不失她的風度。

  一看到了她,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都知道對她的第一印象,十分佳妙。

  在來機場之前,我和白素,曾有過一次對話。

  這幾天的努力,自然也不是白費的,在戰爭史資料上,找到了那個師的主要將領的名單,其中,自然也有那個在小說中神秘之極的師參謀長的名字,那是個男人的名字。

  我和白素曾為這個神秘人物的性別,起過爭論,我始終認為那時有一個女將軍,是不可思議的事,如果有,早已眾人皆知,不會那麼神秘。白素曾說,她不排除女扮男裝的可能性,我也認為沒有可能,認為「三個男同性戀」的設想,接近事實。

  當然,也找出了這個師參謀長的履歷──他的資格極好,畢業自正宗的軍官學校,一出軍校,就已經是校級軍官,他的第一個職務,是團參謀長,相信就是兩個鐵生才升團長時的那個團。

  (那次「風塵三俠」的演出。)

  白素還想找這個神秘人物的照片來看看,可是卻沒有找到,倒是兩個鐵生有合拍的戎裝照,確如小說中所描寫的那樣,一個瘦削,看來文質彬彬,另一個滿面虯髯,高大威猛得異乎尋常。

  本來,全是小說中的情節,可是點點滴滴,忽然全有事實可以勾勒出來,那實在是相當有趣的事,而如今,一個最重要的關鍵人物又出現了,自然到了最緊張的時刻,我和白素,一起迎了上去,白素先開口:「君花女士?」

  君花女士向我們望來,眼神中帶迷惘和哀愁,她略點了點頭。我已接手替她推行李車,白素在問:「在舍下住幾天,還是要酒店?」

  君花略想了想:「要是不太打擾,寧願在府上。」

  白素由衷地表示她能當主人的高興:「好極。」

  出了機場,上了車,大家都沒有再說話,我性急,好幾次要開口,都被白素以眼色止住。

  我只好在心中咕噥著幾句講出來不是很好聽的話。

  到家之後,白素還真沉得住氣,先張羅吃的,再問君花女士,是不是需要休息,我就幾乎忍不住了,然而這兩三個小時,我也沒有白費,我在用敏銳的觀察力,打量我們的客人。

  她的個子相當高,至少有一七五公分,手腳也很大,雖然舉止十分溫雅可是有不少動作,卻又相當男性化。女性到了這個年齡,自然談不上什麼身材了,而她的旗袍,也是很寬鬆的那一種。

  她的皮膚相當白,在這個年紀,還可以看得出細膩,手背上皺紋自然不免,但是手指的動作,還是相當纖巧。她的口音是中州口音,聲音低沉,很是動聽。

  以我的觀察力,竟然也難以看得出這個人,究竟是什麼出身,只是從她的某些手部動作上,可以看出她可能受過地方戲曲的訓練,因為她在說話時候手勢,很有點像是演員在舞台上的「做手」。

  她還沒有回答白素問她是不是想休息的這個問題,我已忍不住道:「我相信君花女士,也一定急著想聽我們的意見了。」

  白素沒有表示反對,君花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是的,兩位的意見我也知道,覺得那是沒有可能發生的事,可是的確曾發生過。」

  白素道:「對,我這幾天搜集了許多資料,都不知道鐵軍的作戰計劃,可知保密工作進行極好,計劃不應該失敗的。」

  君花喃喃地道:「是,如果不是有絶意料不到的背叛的話,作戰計劃會成功。」

  白素又道:「為了瞭解當時的情形,有許多問題,要請你作毫無保留的回答。」

  君花在聽了白素的話之後。坐著不動。她一定經常習慣於那樣的凝坐,不然,不可能一坐好幾分鐘,幾乎連眼也沒有眨過,看來就像是一尊塑像。

  我好幾次要開口,白素都阻止我,只是作了一個手勢,命我去取酒,我取來了酒,斟了三杯,放在桌上,故意弄點聲響出來。

  君花這時才又吁了一口氣:「好,我什麼都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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