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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第三章 一個故意被抹去了的人

  我且不取第三冊看,只是留意著白素的神情,看著她把稿紙一張一張翻過去,翻到了最後一頁,然後又長吁一聲,把手放在那疊稿紙之上,抬起頭來:「這篇小說,其實沒有寫完。」

  我用眼神詢問,她道:「小說只是寫了背叛這件事,而完全沒有提到為什麼會有背叛發生,只是提出了問題。」

  我想了一想:「作為一種寫作法,小說也可以這樣寫,例子很多。胡斐那一刀,是不是應該砍向苗人鳳,就是千古奇謎。」

  白素笑了起來:「不同,從這個故事看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物,可能是導致整個事件發生人物,沒有出場,故意避去,但是由於地位實在重要,所以又有點蛛絲馬跡可尋──」

  我不等她講完,就叫了起來:「別說了,那不公平,你已經看完了,我才看了三分之一,所以我不明白你說的話。」

  白素「啊」地一聲:「對,我倒忘了。小說作者對背叛這種行為,和叛變分開來,也很有意思。」

  我點頭同意:「是啊,反叛、叛變,只是一種行為,背叛,又有背,又有叛,是兩種行為,所以才卑劣無比。反叛不算是壞行為,只要不是在暗中進行。」

  白素揚了揚眉:「有時,為了環境所逼,不得不先在暗中進行呢?」

  我搖頭:「我不知別人怎麼想,我最不能容忍的是在背後偷偷摸摸地搞陰謀詭計。」

  白素想了一會,把第三冊稿紙遞了給我,我打了開來,看得很快,因為在那一冊之中,寫的一半是甘鐵生和方鐵生的戎馬生涯,一面也寫他們兩之間的交情,始終不變,甘鐵生升了團長,方鐵生是副團長。

  給白素提醒了之後,我在看的時候,也隱約感到,在方鐵生和甘鐵生之間,似乎另有一個十分神秘的人物在,這個人物,若隱若現,難以捉摸,當然,那正如白素所說,是作者故意避免提及的。

  但是,作者寫的,又幾乎全是事實經過,所以,雖然故意,十分小心地避免提及那個人,還是有一點跡象可尋──自然,若是看得粗心大意,難以發現這一點,若是叫我一個人來看,就不一定看得出來。

  白素心細如塵,自然容易看出來。

  以下,舉一些例子,並且加上我和白素的討論。

  自然,舉的例子不必太多,不然,各位看的,就不是衛斯理故事,而變成兩個鐵生的故事了。

  例子之一,是那次演出。

  那次軍中演出的劇目是「風塵三俠」,誰都知道,那是寫隋末大臣楊素的家伎紅拂女,見到了李靖這個青年豪俠,就半夜私奔,和李靖結成夫婦,後來又遇上了江湖大俠虯髯客,三人併肩作戰,逐鹿中原,爭奪天下的故事,風塵三俠,就是指虯髯、紅拂、李靖三人而言。

  在那篇小說中,第二冊結束時,寫了有這樣的一次演出,並且說「十分重要,對甘鐵生和方鐵生來說,形成了一種難以估計,極其深刻的影響」,可是又自相矛盾地說:「是不是有這種影響發生過,實在無法肯定。」

  但在第三冊一開始,就完全不再提。

  一直到六冊稿紙看完,再也沒有提起這場演出,若不是作者曾強調過,這樣的一個小情節,比起小說中許多驚心動魄的戰場上明刀明槍,間諜活動的爾虞我詐來,簡直微不足道。

  可是作者既然曾那麼重視這場演出,卻又提了一下之後,再也沒有了下文,這就有點不尋常。

  我在看完了全部稿紙之後,最先提出來和白素討論的,就是這個問題。

  白素一聽我提出了要先討論這個問題,她也同意,並且說:「別心急,我們從頭設想起,設想我們當時,是在這個團中。」

  我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是排長。」又指著白素:「你是副排長。」

  白素瞪了我一眼:「擬於不倫。」

  我笑了起來:「不是所有軍隊中的排長和副排長,都和那兩個鐵生一樣。」

  白素的神情嚴肅起來:「也沒有確實的證據,證明他們兩人是同性戀者。」

  我哈哈大笑:「你這個副排長,是女扮男裝來當兵的,現代花木蘭,這可以了吧。」

  白素也笑了起來:「別扯開去,假設那天同樂晚會,我們在場,情形會怎樣?」

  我吸了一口氣:「一千多人,自然都席地而坐,多半是在駐地附近的空地,戲台草草搭成,長官坐的凳子,在鄉民處借來,台上的照明,至多是『氣死風燈』,嗯,或者軍隊中自己有發電機,那就會有電燈照明。」

  白素微笑:「團長副團長上台演戲,台下的各級官兵,自然氣氛熱烈。」

  我接下去:「這種軍中的同樂晚會,一切不可能太講究,音樂過場,當然也從官兵中找出來,唱的人荒腔走板,也不會有人留意,那真正是緊張之極,生死繫在一線的軍人生涯中的一個短暫的休止符。」

  白素吸了一口氣:「沒有說明唱的是什麼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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