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最後一顆子彈留給我 | 上頁 下頁
一一一


  她變得懂事了,不再纏著我讓我笑了。

  她變得沉默了,不再纏著我讓我講故事了。

  只有她的眼睛裡面的東西,沒有變。

  ——終於有一天晚上。

  我對小影說:「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正在給我洗腳的小影就笑了:「什麼?這麼嚴肅啊?不像你啊?「

  我就認真的說:「何大隊上次跟我說……」

  小影就淡淡的一笑:「那你就別跟我商量了。」

  我一怔。

  小影歎口氣:「你們男人(天地良心!她第一次用這個詞啊!)的事,我不能瞎出主意。你自己拿主意吧。」

  我還沒有緩過勁來。

  「你自己覺得想作,就作;覺得不想作,就不作。」小影給我的腳打著肥皂。「反正,你自己覺得值得,覺得開心就成——臭腳進去!」

  嘩給我按進去了。

  我還是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小影抬頭看我:「無論你是什麼,你都是我的黑猴子小莊。這就夠了。」

  她又低頭給我洗腳,洗的很仔細。

  我傻傻的看她,張嘴又失語。

  外面的軍號響,是熄燈號——是個部隊單位都有軍號,軍區總院也不例外。

  我聽到軍號。

  雖然我每天都聽,但是今天的感覺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因為,軍號在我的血液裡面升騰。

  因為,軍號在我的心臟裡面回蕩。

  我睜開眼睛,是穿著軍裝的小影。

  我閉上眼睛,是我山溝裡面的狗頭大隊。

  我再睜開眼睛,還是小影,她在給我擦腳。

  她還是那麼笑著看我,拍拍我的腳:「黑猴子給我上去!」

  我就上去。

  她起身去倒水。

  我拉住她。

  她回頭看我:「幹嗎啊?」

  她的臉上,真的有變化。

  是的,是成熟了。

  我其實想問,如果我真的聽了何大隊的話,你願意跟我在山溝裡面作家屬?讓自己的青春在山溝裡面一點點枯萎?遠離繁華?遠離時尚?——這是任何一個年輕都市女孩,尤其還是漂亮女孩都作不出來的事情。

  但是我沒有問。

  我就說:「沒事兒,看看你。」

  她就笑:「鬆手!有什麼好看的?讓我倒水去!不然潑你身上了啊!」

  我就鬆手。

  她去倒水。

  她回來的時候,給我蓋上被子,小心的掖好被角,關上檯燈。

  我乖乖的,看著她的影子在忙活。

  她做完這一切,低下頭輕輕在我唇上吻了一下:「睡吧,晚上不要蹬被子!明天我給你送早飯。」

  我看著她悄悄的離去,輕輕的帶上門。

  我聽著她的腳步小心的離去,她穿著護士鞋,但是在寂靜的走廊,我還是能夠聽見她貓咪一樣的腳步聲。

  我再次聽到第二遍熄燈號。

  我還是沒有打定主意。

  但是,我在夢中,夢到了我的狗頭大隊。

  夢到了我的黝黑憨厚的弟兄們。

  夢到了我的軍旗。

  夢到了軍旗下面一張張年輕的莊嚴的臉。

  他們無聲,我也無言。

  我不知道,這個夢說明什麼。

  真的,至今都不知道。

  我還夢見了小影。

  我們的迷彩方陣正步經過觀禮台,番號震天。

  小影穿著軍裝,列兵軍銜。

  神色聖潔,敬著軍禮。

  一個中國陸軍的女列兵。

  在檢閱我們的方陣。

  中國最彪悍最精銳陸軍戰士的方陣。

  我們向右看向前踢正步每分鐘115步每步75公分。

  我們向前看向前踢正步每分鐘115步每步75公分。

  我們肩槍我們持槍我們喊番號聲音嘶啞猶如狼嚎但是震天動地。

  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漂亮的女列兵。

  都是為了,我們的愛情。

  都是為了,把自己的青春愛戀無怨無悔的留給我們大山裡面的小兵的中國女兵。

  我們不該接受她的檢閱嗎?

  不該嗎?

  你們說呢?

  很多年以來,我最不想路過的地方就是軍醫院,尤其是陸軍的軍醫院。我害怕見到那些穿著白大褂的女兵和女幹部,如果是冬天,她們的白大褂下面總是有綠軍裝的襯托,裡面還有各色的毛衣裝點著她們青春的脖頸,短髮的白皙臉龐上是永遠的那種你看了就想笑的鳥氣,鳥氣的走來走去,行色匆匆好像總是在忙碌什麼軍國大事,其實也許就是去什麼藥房取藥,但是還是那麼鳥氣。你一點脾氣都沒有。

  我在軍區總院的深秋轉初冬的住院的歲月裡,對軍醫院的女兵和女幹部就是這種認識。

  沒辦法,第一印象是很難改變的。

  問題是我現在搬家以後,大院出去沒有100米就是一個總部的軍醫院。這是很令我頭疼的事情,簡直是上帝在故意抓弄我,不過好在我已經變得冷漠還是抵擋的住的。所以有時候我外出,在車上路過這個總部醫院的時候,就那麼過去了。

  就那麼過去,鳥氣的小女兵們來來去去,在我的心裡沒有留下任何影子。

  什麼都沒有。

  誰也不知道在那輛匆匆路過的切諾基裡面,有一顆曾經熱烈的心。

  我就那麼過去,就那麼回來。

  匆匆忙忙,來來往往。

  不在醫院門口停留,也沒有去試圖認識裡面的任何一個護士或者年輕的女大夫——這不附和我的個性,如果是地方醫院,我不會這麼消停的。你們罵也罷輕謔也罷,我就是這個操性的,我就不相信你沒有想過去勾搭不同的漂亮女孩。只是我是個毫不掩飾自己男性劣根的性情中人罷了,我也不需要偽裝,偽裝對於一個自由職業者有什麼意義呢?

  我一直就沒有往那個軍醫院多看一眼。

  因為,我知道她們都在鳥氣的來來去去。

  和我記憶中那年深秋轉初冬的青春歲月一樣。

  女兵的鳥氣,是你不會記不住的。

  她們的鳥,是天然的鳥,是一種在陽鋼庇護下的陰柔。

  她們的鳥,是絕對的鳥,是一種男性軍人們幾乎是無限制容忍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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