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最後一顆子彈留給我 | 上頁 下頁
一五


  我急了,連喊幾聲。

  陳排的速度提了提,但是又慢下來了。

  又有幾個人過去了。

  陳排沖我擺擺手,意思是顧不了那麼多了,你趕緊走。

  我雖然已經可以算是個兵,但是我對部隊的榮譽感沒有那麼強烈,在我眼裡,兄弟的感情是第一位的——我後來對苗連令行禁止不完全是因為他是我的連長,是因為我真的佩服他。

  我怎麼可以丟下自己的兄弟呢?

  我快步跑回去,陳排大吼:「你回來幹什麼?!趕緊跟上!」

  我一把抓住他的彈匣帶子:「我帶你跑!」

  陳排:「混蛋!趕緊走!」

  我不管他,拉著他往前猛跑。

  結果在上一個60度的坡的時候,我一下子被拉倒了。我起來看看,陳排捂著右腿倒下了。

  我當時就傻了,陳排會倒下?!

  我們的陳排會倒下?!

  不可能啊?!

  我跑過去要拉他,這回他沒有拒絕我,把手伸給我。我用力一拉他,他剛剛起來又倒下了。

  這回是怎麼拉都起不來了。

  我急忙要把他背起來,結果被陳排用槍推開了:「趕緊走!你已經拉下不少了!把時間追回來!」

  我都急哭了:「我背你去醫護隊!」

  陳排:「你趕緊走!別管我!成績!全連的成績!」

  我不走,陳排怒了,用槍砸我:「滾!趕緊滾!」

  我靠近不了他,哭著繞著他轉。

  陳排大吼:「這要是戰場上,我槍斃了你!」說著就有拉槍栓的動作,槍口對準了我。

  我這回傻眼了,因為我知道裡面壓滿了實彈,緊接的一個項目就是多能射擊。這是那幫勞什子參謀搞的鬼,不把我們練的差不多槍都端不穩就不讓打槍,因為平常打沒什麼區別,都是高手。

  陳排的眼睛告訴我,他是認真的,那種怒火我在任何地方也沒有見過,電視上也沒有見過。

  我沒辦法,先是一步三回頭的往前跑,結果他瞪著眼睛:「趕緊滾蛋!」

  我不敢猶豫了,舉步就沖。

  陳排被我遠遠的丟在了後面。

  這個科目我是第23名,我到了終點就沒時間猶豫了,因為馬上就有科目等著我,而且苗連怒氣衝天的瞪著我呢!

  多能射擊我穩紮穩打,打了第一名,算是挽回一點分數。

  我們在操舟通過複雜水域考核的時候,我看見天上一架迷彩色的機身上有醒目的紅十字標誌的米8直升機從頭頂掠過,去往省城的方向。

  我知道,那不會是別人,只有陳排。

  我的身邊沒有了陳排,總是覺得空落落的少了很多依靠。在以前的集訓當中,我們倆是一直在一起的,在很多人眼裡,一個少尉和一個小列兵怎麼可能成為搭檔呢?——我想不是什麼軍銜不軍銜的原因,是因為我們都是年輕人,也就是大家都說的「兄弟」情意在裡面起作用。那個時候我還沒有18歲,他象哥哥一樣關心我愛護我,我對他也真的跟親兄弟一樣。

  陳排的消失對我的影響是很大的,但是隨著比賽的逐步深入,腦子裡的雜念頭也就沒有了。爭強好勝的年輕的衝勁使我不顧一切要在隨後的比賽中把分數爭回來。

  比賽結束的時候,我得了第21名,離第20名只差一點點分數,具體多少記不清了,好像總分在5分之內;我的3個單項科目成績是第一的,這就多少挽回了我們苗連的一點面子。

  苗連的遺憾和失望不是一點半點的,在他的眼裡,他最好的兩個成果就是陳排和我,而先是陳排進了軍區總醫院,再是我的成績不是特別理想,連前20名都沒有進——這就意味著我以一名之差失去了入選「狼牙」特種部隊的資格。

  我卻不關心這些,因為就是我第一名也是鐵定不會去什麼勞什子「狼牙」大隊,我就是死也不願意離開我的偵察連,離開我的苗連,離開我的陳排,還有我在偵察連和團裡的好多弟兄。我那時候不懂得什麼叫真情可貴,但是和他們在一起我很開心,就是吃苦也是苦到了一起。我一直就是個很重感情的人,一直到現在都是,尤其是兄弟情意,我對女孩反而不是特別看重的——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女孩天底下有的是,但是真正的兄弟,你能找到幾個?我後來回到社會上,再也沒有象在部隊一樣,一下子就是幾十個甚至上百個兄弟的感覺的那種了——所以我看《兄弟連》的時候哭的淅瀝嘩啦,因為我們雖然沒有經歷過什麼世界大戰,但是戰士之間的情意是一樣一樣的——我不由感歎:《兄弟連》這個名字起的好啊!以後如果有條件了,我也寫一部自己的《兄弟連》,寫寫我那幫子兄弟,我日夜想念的兄弟們……

  寫現在這個東西是我最費勁的時候,因為我不得不一再停下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很多事情是我不敢回憶的,也是不忍回憶的,我常常想,如果我不去參軍,我應該是個什麼樣子?也許和很多剛剛畢業幾年的大學生一樣沒心沒肺的快樂著遊戲著,但是我當了這個兵,我的快樂背後總是藏著這些沉甸甸的隱痛。

  因為,是感情,你說,這能不沉嗎?

  比賽結束以後,我才有機會問苗連。陳排的情況怎麼樣?苗連的臉色不是太好,最後說我給你准假,你明天一早搭基地後勤買菜的車進省城去總醫院看看陳排吧,晚飯以前回來。他沒有說什麼情況,但是我已經從他的眼睛裡面看出來不是很好,具體怎麼不好,他不說,我也不敢問。因為我知道他還在惱火著我們連的比賽成績——哪怕有一個進了前20名也好啊!

  但是後來我知道,他已經不再是為我們的比賽難過了——

  我當天晚上一夜未眠,心情激動的不行不行的。我趕緊加班替陳排給對象寫情書,因為快一個禮拜了,本來一天一封的,這下子這麼多天沒有可是件不得了的事情。雖然我那個時候18歲的生日還差一個多月,但是對女孩心理的瞭解在我們連絕對是舍我其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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