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最後一顆子彈留給我 | 上頁 下頁
一三


  唉——

  那是我們集訓的最後一天,大家晚上就稍微放鬆一下會餐了一把。紅燒肉吃多了我第一次晚上要起夜,夢裡就聽見什麼人在呻吟,非常之痛苦,我以為是惡夢。憋的實在不行了我才睜開眼睛拿著手電衛生紙起來出了蚊帳,結果這種呻吟一下子停止了。

  我真以為自己做夢,就準備去廁所。結果我又聽見磨牙,顯然是忍受不住的磨牙。還有粗重的鼻息聲。我就開始找,最後發現聲音是從陳排的蚊帳裡面出來的,我就過去了,動靜一下子停止了。

  我覺得奇怪,就拿起手電打開。

  我看見蚊帳裡面模模糊糊陳排還睜著眼,那種粗重的在努力抑止的呼吸聲是不可能被忽視的。

  我小聲的:「陳排?」

  沒有回答我。

  但是我看見陳排還睜著眼睛。

  我就掀開蚊帳:「陳排?」

  一下子我就傻眼了。

  我看見陳排咬著牙抓著自己的右膝蓋,痛苦的臉扭曲著,豆大的汗珠嘩啦啦的在流。

  「陳排,你怎麼了?」我臉都白了轉身就走,「我去給你叫醫生!」

  陳排咬著牙擠出來:「你給我回來!」

  我就回來,看著他,嚇壞了。我那個時候18歲的生日還沒有過,沒見過什麼更大的世面。

  陳排咬著牙:「我一會就好了。你回去睡覺。」

  我哪兒敢離開啊,就那麼傻傻的看著他。肚子一下子也不鬧騰了,我是真的怕我的排長出事啊!那種恨不得自己替他疼的感情啊——眼角又開始發濕。

  陳排過了一會兒,真的漸漸平靜下來了:「我好了,你睡覺吧。」

  我不回去。

  陳排勉強的要坐起來,我趕緊攙扶他起來。

  陳排笑:「我這不好了嗎?你回去睡覺。」

  我就說:「不,你到底怎麼了?」

  陳排一直說自己沒事,我就是不相信,不告訴我我就去叫醫生。陳排最後被我磨的沒有辦法了,就起來披上外衣說出去說吧我也活動活動。

  我就跟著他出去了。

  他走的很痛苦,我扶他,被他甩開了。

  我們出去了,值勤的哨兵大喊口令,手電跟著過來,一看是個少尉就不吭氣了。

  我們在營地的一個角落坐下來抽煙,陳排半天不說話。

  我也不敢問,就那麼陪著他抽煙。

  最後好久,他問我:「你給我保密不?」

  我說保密。

  他還是過了老半天,才說:「我病了,上次探家的時候查出來的。」

  我問什麼病?

  他想想,說:「小莊,你不是一般的兵,我想你能理解我的。」

  我著急了,問到底什麼病啊?

  最後,他歎口氣——我永遠忘記不了他這一聲歎息,那種絕望,那種悲涼,那種——說不出來的,讓我心碎的感覺。

  陳排最後說:「強生性脊柱炎。」

  我還是不明白,不知道什麼意思。

  陳排苦笑,顯然這個他藏了很深的秘密告訴我是對牛彈琴。

  他起身:「走,不說了,回去睡覺。」

  我就這麼跟他回去了,心裡還在嘀咕,什麼是強生性脊柱炎啊?我只知道偵察兵的老毛病是關節炎,但是什麼是脊柱炎,還是強生性的?

  如果當時我知道,我一定會趕緊把苗連叫起來的,我一定會的!

  請相信我!

  寫到此處,眼淚刷刷掉落在我的鍵盤上,我不得不擦拭我的鍵盤和我的眼淚。

  我重新開始寫的時候點燃了又一支煙。

  順便說一下,陳排的絕技是騰空以後連踢四腳,就是你們在電視上經常見到的踢罎子的偵察兵表演。能夠作這個表演的人很多,但是連踢四腳的,我至今沒有見過。

  我們那時候都開玩笑叫陳排「佛山無影腳」。

  ——眼淚刷刷在流,我只能等等了。抱歉。

  關於陳排的病,陳排說過要我保密的。我們在軍隊學的第一項紀律就是保密,以及洩密的各種嚴重的後果。我對保密的原則和後果是記憶猶新的。譬如這麼多年了,我的女友裡面只有一個知道我當過「狼牙」特種大隊的特戰隊員,那還是我在非常激動的情況下向她傾訴衷腸的時候說的——結果她根本就不樂意聽我說那些勞什子特種部隊,坐那兒就說:「咱們還是談談時尚吧。」搞得我真是哭笑不得一腦袋想去撞牆,我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告訴她足以證明我對她的信任不是一般的想和她共度終生,但是她居然是個很不屑的態度。所以我後來交了女友就不樂意說,就說當過兵而已,不僅僅是要保密了,說實話全世界都知道特種部隊是幹嗎的,多少年過去了事情總是在發展變化著的,我腦子裡面那點東西估計早就不值得自己那麼看重了,更主要的是我估計現在的女孩子根本不愛聽

  ——又扯遠了,還是說陳排的事情,我最終也沒有說。

  第二天正式的比賽開始了,一共有7天,分成4大項20多個科目。擔任評委的是軍區某部的部長和他的參謀幹事們,軍區副司令親自坐鎮觀摩,所以少將大校也來了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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