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最後的狙擊手 | 上頁 下頁


  五分鐘過後,所有的士兵都已在營房外的操場上集合完畢。說是操場,其實就是一塊沒有任何設施,臨時平整出的沙地,總共也就半個足球場大。兩邊是四座破舊的木屋,南北各兩座,其中三座各是三個排的營房,剩下的是倉庫。沙地的東邊是一棟不錯的二層小樓,那是軍官的寢室和辦公室。小樓門口豎著一高兩矮三根旗杆,高的掛著聯合國旗,矮的一根是訓練基地所在國新石榴共和國的國旗,另一根便是「獵狗」獨立特種部隊的隊旗——烏黑的底色上用白色勾勒出一隻咆哮的「獵狗」的頭,就跟所有「獵狗」隊員制服上的臂章一樣。小樓後面是武器裝備庫,以及其他諸如餐廳、醫療所、車庫等附屬設施。四周被纏著鐵絲的木籬笆圍了起來,只在西面開了一個出口,籬笆裡面部署著重型裝備用於警戒。整個營地三面被雨林包圍著,在西面的出口外邊則是一片沙灘,再遠處就是一望無際的太平洋;沙灘上架設了很多訓練設施和警衛設施,那便是「獵狗」的訓練場。

  沙地上站了三個排的方隊,每個方隊的前面都站著兩名身著訓練服的尉官,分別是各排的排長和副排長,只有二排的前面站著他們的副排長。楊銳輕聲問旁邊的霍克:「『奶油小生』呢?」

  「在樓裡享清福呢。他有『特權』,連隊長都管不了他。」

  時值下午兩點,天空沒有一絲雲彩,毒辣的陽光惡狠狠地炙烤著大地,使其拼命地蒸發水分;在濃密的水汽中,所有東西似乎都在扭曲,連遠處的海平面也模糊起來。操場上是慘白的寂靜,只有海灘上的潮水聲在低聲哀鳴。天上沒有飛鳥,在這種毒日下,鳥也都悄悄地躲回了窩裡。

  楊銳開始流汗了。他用餘光看了看左右,所有人都在流汗。「這鬼天氣!」他小聲罵了一句,「不是集合嗎?怎麼沒人理我們?都快半小時了。」

  「我們站在這就是集合的目的。」霍克輕聲回答。

  「讓我們被曬太陽?」

  「小孩,這就是訓練。它已經開始了。」聲音從後面傳過來,楊銳聽出那是小個子。

  他不再說話,因為他已經感到有點呼吸困難。在中國的時候他也站過軍姿,幾個小時都沒問題,可那都是在地下。今天這麼熱的太陽和周圍潮濕的空氣讓他實在無法忍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汗水在一點一滴地浸濕他的衣褲,渾身濕漉漉的,可他卻覺得嘴裡越來越幹。濕咸的海風一陣一陣地吹過營地,帶來少許的涼意,然而比起烈日下的酷熱,那簡直是杯水車薪,相反讓楊銳覺得有種餓不死又吃不飽的痛苦。操場上,所有人都站著,沒有人走動,似乎他們已被人忘卻,就這麼孤零零地乾枯在熾熱的陽光下。

  楊銳稍稍抬起頭,看著天空,那有些花白的藍色,一點沒有讓人感到溫馨的滋味,令人目眩的太陽像故事裡惡魔的獨眼一樣審視著大地,絲毫不憐惜地上脆弱的生靈。這就是美麗的天空嗎?這就是溫暖的太陽嗎?為什麼跟媽媽說的不一樣?

  時間無聲無息地走了一個多小時,太陽在不知不覺中轉過了一個角度。四周如同靜止了一般,只有門口高架哨崗上和營地外圍機槍位和炮位上來回移動的哨兵讓人還覺得這世界上仍有生命存在。

  儘管,楊銳已經對自己說了上萬次「軍人要服從命令」,「身為狙擊手就應該在死亡的邊緣等待」,「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諸如此類連他自己都覺得狗屁不通的話,但近乎脫水的他早就神智模糊了,只覺得腦袋似乎在莫名其妙地旋轉,眼皮越來越沉,身體也止不住地在微微晃動。恍惚中他只有一個念頭:快結束吧,我好有時間把下這個命令的混蛋給撕了。在旁邊的霍克,發覺到他不對勁,輕輕地用手扯住他的衣袖:「挺住,楊,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迷迷糊糊的楊銳被這一扯給叫醒了,他使勁閉上眼睛又睜開,眼前清楚了很多,前面的那棟小樓,還是一個鬼影子都沒有。

  隨著時間的推移,陽光的熱量已減弱了很多,但對體能早就透支的士兵來說,這仍舊很難過。楊銳沒有注意,在他幾乎不省人事的時候,其他兩個排都有好幾個人暈倒了;而二排的人還都在硬撐著。

  此時的海灘,海風已經佔據了控制溫度的上風。楊銳已經不怎麼流汗了,可他也清楚,身體裡也沒有多少水分可以當作汗水來浪費了。脫水成了他現在的大問題,每呼氣一次,他都覺得鼻腔裡像火燎一樣難受,仿佛他是一根曬乾的柴火,一點就著。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風乾了,從汗水中析出的鹽分凝結在衣服上,硬梆梆的,那感覺好像是被抹了一身幹透的混凝土似的。大腿以下早就麻木得沒了感覺,只怕沒多久楊銳就會倒下,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去控制那兩條木頭般的腿。

  估計已經四點了,他在心裡默念:「快點結束吧,我快撐不住了。」

  突然,身後被狠推了一下,他沒作出一點反應就倒在前面的沙地上……

  等楊銳清醒過來的時候,兩個醫官正想把他抬上擔架。他掙脫兩人的扶持,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找尋自己所在的方隊。走到原來的位置他發現,跟他一豎排的後面的兩個人沒了,很顯然是最後面的一個人先暈倒,砸到了前面的小個子,後者又把自己撲倒了,只不過自己爬了起來,而小個子已經躺在擔架上了。他站了回去,霍克低聲問:「怎麼又回來了?」

  「媽媽說過,除非你沒那能力,否則你就得把任務完成到底,若我沒醒也就算了,可惜,我醒了。」

  「你媽媽是個偉大的女人。」霍克微微一笑。

  楊銳也以一笑回復。經過這一折騰,儘管還是很累,但楊銳已經基本恢復了神智,還可以繼續去忍受這非人的訓練。可能是霍克對媽媽的評價給了他一些信心,楊銳在心裡又點燃了挑戰的火焰。「媽的,誰怕誰啊,來吧!」他暗自罵道。

  正當男孩盤算著如何面對下面的折磨,小樓的門開了,兩個上尉軍官走了出來。在方隊前站定後,為首的那個往三個方隊掃了一眼,然後開始從右到左「檢閱」隊伍,並用冷峻的眼神逐個審視每一個已經不成人形的士兵。「奶奶熊的,這裡的人怎麼都愛相面啊?」楊銳想。這時,軍官走到他的面前。

  「中國人?」

  「是,長官。」楊銳大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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