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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就在這時,日軍的九二步兵炮響了。這完全出乎八路軍的預料,當時大家根本沒想到敵人有炮兵,所以沒有做防炮的準備,把機槍全都集中在了側面。鬼子的大炮打得很准,「哢——啌」一聲就掀翻了機槍工事,連續「哢啌」幾下,我軍的火力點就沒有了。

  敗退下去的敵人在炮火的掩護下反攻回來。一連、二連抵擋不住,逐漸後退。偽軍一步步追上來,越過了四連的前方,把八路軍的防線壓成了個「L」的形狀。看見偽軍已經沖上了陣地,日軍的炮火就轉而轟擊雙村營去了。這時候,四連迅速衝殺出來,把偽軍切成了兩截。一、二連也立刻實施反衝鋒,用僅剩的一挺機槍壓制後面的敵人,夾擊住前面的敵人進行肉搏戰。激戰之後,偽軍丟下屍體四下逃散了。

  日軍的炮火持續炮擊著雙村營。七點過鐘,況玉純團長召集幹部們開會,他說:雙村營的敵人除小股還在固守以外,大部分已被消滅,但分區胡乃超參謀長也受了重傷。軍分區首長已命令攻堅部隊撤出戰鬥,要求阻擊部隊進行掩護,保證胡參謀長和二十一團安全轉移。

  團長還說,在攻堅部隊順利撤出前,我們不能讓敵人越過陣地,但阻擊部隊也要分批撤退。他命令一、二連先撤,四連負責阻擊。

  四連把陣地收縮到大廟附近的道溝裡,因為南面的朱照村有新四路的部隊,可以進行交叉掩護。四連的幹部說:「放心吧,團長,無論用槍打用馬刀砍,我們絕不能讓敵人通過陣地。」

  劉春雷和一、二連的戰友撤退到馬樁的位置待命,繃帶所和重傷號已經轉移到後方。八點過鐘,四連的陣地上又響起了槍炮聲,大家都焦急地等待著二十一團那邊的消息。九點鐘,李庭桂主任在電臺邊上喊:「可以了,任務完成了。」大家都很高興。

  可就在這時,四連通訊員馬珠捂著受傷的肩膀跑過來,交給團長三個公文包,說:「我們連被敵人包圍在道溝裡了,李連長受重傷昏迷。馬副指導員要我向團長報告情況,四連就是只剩一個人,也要守住陣地。」

  況團長急了:「不行!一定要通知他們撤下來,一定要把他們撤下來!」

  四連被困在道溝裡了。

  四連的陣地在一座大廟的西側,是一段南北走向,不到百米長的道溝。上午八點,敵人展開了新一輪攻擊。戰士們頑強阻擊,給偽軍很大殺傷。但敵人也察覺到我軍防守兵力不多,所以受到打擊之後並不退下去,而是黏在前沿附近打槍,不斷地發起進攻。四連經過近一個小時的激戰,只剩下不足三十個人,逐漸退到道溝的盡頭。

  道溝的盡頭是大廟前的廣場。穿過這個廣場向東不遠,可以進入另一條道溝。四連的計劃是,如果在廟西頂不住了就撤到廟東防守。正準備往下退,突然打來一陣機槍,把道溝口的幾個戰士打倒,連長李樹茂起身觀察情況,也被子彈擊中頭部,立刻昏迷過去。

  子彈是從南面的朱照村打來的。朱照村本來有新四路的一個連,那是新編的地方部隊,缺乏戰術協同觀念,竟然沒有通知騎兵團就轉移了陣地。敵人乘機迂回到朱照村,在一座小樓上架起幾挺機槍,用側射火力居高臨下地封鎖住南北道溝。四連毫無準備,頓時被打得趴在溝裡難以動彈。

  班長李元海想把受重傷的李連長送下去,才到大廟廣場邊上就中彈身亡。戰士白冒又趕緊跑過去把連長抱回來。剛回到道溝,他沒來得及放下傷員也被機槍打倒,犧牲了。副指導員馬書龍說:「同志們,退路已經斷了,現在我們只有一條道,就是橫下決心、死守陣地、寸步不退。」戰士們都喊:「和敵人拼了!」

  馬書龍把連幹部的公文包交給通訊員馬珠,囑咐說:「向團長報告這裡的情況。四連就是剩下一個人,也要守住陣地。」陣地上集中了全部火力壓制住小樓上敵人的火力點。通訊員馬珠趁機往外沖,他肩部受傷,突了出來。

  況玉純團長立刻派三連進攻朱照村,要求他們拼死攻擊架設機槍的小樓,無論如何也要給陣地上爭取五分鐘時間,他自己則帶著警衛和通訊員進道溝去接應四連。劉春雷和幾個戰鬥骨幹也趕緊跟在後面。大家都清楚,如果擔任後衛的四連今天真的覆沒在陣地上,給騎兵團士氣和聲譽的打擊將會是致命的。

  到了大廟的東面,聽見四連正在對面道溝裡激戰,況團長命令警衛員張致新通知四連抓緊時間往下撤,還特別強調一定要把李樹茂帶下來。這位小警衛員,因為髮型怪異得了個「小鋼盔」的外號,非常聰明靈活。他趁著戰友們開槍吸引敵人火力的當口,一溜煙就跑到西面道溝裡去了。

  三連在朱照村那邊打響了,小樓上偽軍的機槍立刻熄了火。劉春雷他們迅速向四連靠攏,一頓手榴彈把接近陣地的敵人打退,再交替掩護著往回撤。這時候,四連陣地上只剩下十四個人了。

  李樹茂被抬了下來,大劉看見他頭部右側流著血,在耳邊喊了幾聲。他睜開眼睛,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團長趕緊派人往下送,還派衛生員專門跟著李連長:「要保住他的命,他是四連的老人。」

  聽見這話,劉春雷不由得心裡一縮。他想起四連是在漳河店伏擊戰之後成立的新連隊。算起來,四連初創時期的幹部,到現在真的只剩下李樹茂一個人了。

  四連撤下來之後,大劉先通過,馬書龍和「小鋼盔」張致新跑在後面。馬副指導員剛跳進道溝,身邊的「小鋼盔」卻被一顆子彈打中後腦,一頭栽到溝裡,當場就犧牲了。

  團長正在前面等著,見面問:「背的是誰?」劉春雷說:「小張犧牲了。」況玉純立刻就要背他,大家搶著不讓。況團長說:「他跟我兩年了,讓我最後送他一次吧。」於是況團長一直把張致新背了下去。

  騎兵團回到高平集,這裡已成了騎兵團和二十一團的傷兵站。

  場院上躺著二三百位傷號,擔架隊還在不停地往裡送。輕傷員還好辦,救治以後就可以分散轉移到群眾家裡;而重傷員卻不行,老百姓不敢收,必須由衛生隊照顧。沒有病床,傷員就成片地躺在露天場地上,鮮血染紅了身體下面鋪著的麥秸,染紅了土地。有的戰士不聲不響就犧牲了。

  鄉親們燒水,洗繃帶,抬傷員,兒童團的小孩也忙著抱麥秸,運柴草,到處是鮮血和眼淚,氣氛十分悲傷。這時候又聽說,二十一團的老團長、軍分區參謀長胡乃超也因傷勢過重,犧牲了。

  二十一團損失很大,騎兵團也被打慘了。雖然戰士們很不服氣,但實事求是地說,這一仗,八路軍的兩個主力團確實是敗在了孫殿英的偽軍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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