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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整風的第一課是思想教育,每天開會學習、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這讓大家很不習慣。大會開完開小會,你看著我,我瞧著你,誰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班長顏勝才逼著平時最能侃的劉金魁發言。「川老漢」坐在門檻上尋思了半天,這才說:「首長講得真好,一清二楚,咱們思想落後了,還是首長說得對。所以呀,要打敗日本鬼子,就得聽首長的,為什麼呢,因為啊,首長講得好,咱們思想落後了……」發言結束,大家熱烈鼓掌。可接著想一想,不對呀,他剛才這些話盡扯車軲轆了,等於什麼也沒說呀。

  上課的時候,領導講話倒是一套一套的,可戰士們聽不明白。私底下,這個說「我寧願回家扛鋤頭、背糞筐去,這政治課的名堂太多,活遭罪」,那個說「新來的政委活像個念經和尚,等他講完了,我也忘光了……」

  最後,還是新來的政治處主任況玉純(開國少將)有辦法,他編了些山歌快板,「抗日信天遊」、「八路軍快板」、「騎兵快板」之類,這才讓許多人把一些名詞記住,弄明白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大家終於真正認識到集中整軍的必要性。確實,騎兵團以前存在著不少問題。

  比如說,一、流氓習氣。表現為:吹牛皮,講怪話,唱「野山歌」,缺乏嚴肅緊張的政治作風;階級觀念弱化,認老鄉,拜把兄弟,黨員幹部說話沒有「大哥」管用。在幹部中滋生了個人英雄主義思想,在戰士中形成了雇傭盲從習性。這些表現都是和人民軍隊党指揮槍的原則背道而馳的。

  二、軍閥殘餘。一方面表現為幹部接受地主鄉紳的宴請,開小灶,大吃二喝,繳獲交公不徹底,設立小金庫;另一方面,個別幹部體罰士兵,動不動就喊「立正」,訓話時還踢人屁股、罵粗話。

  軍閥作風的另一個表現是對群眾不和氣。老百姓的牲口與部隊戰馬搶草料吃。戰士們就把牛和羊都趕走,惹得房東大娘很生氣,破壞了軍民關係。

  三、本位主義。表現為驕傲自滿、自私自利。騎兵打仗,追擊是強項。經常是人家步兵部隊在那裡打了半天,好不容易把鬼子漢奸打垮了,騎兵們輕輕鬆松追上去,把武器裝備繳獲下來,好東西自己留著,淘汰不要的玩意才送給步兵。步兵有意見,騎兵還嘲笑別人:「要不是我們騎兵團,你們連這破槍也得不到!」這不是「驕傲自滿、自私自利的本位主義」是什麼?

  說騎兵團本位主義還有一個理由,就是不顧大局,不服從命令。對此,劉春雷有保留意見。他說,別人只知道騎兵跑得快跑得遠,卻不知道戰馬也是會累的。有好多次連續轉戰,出現了馬匹累死的情況,戰士們心疼自己「不說話的戰友」,就不願意執行命令了。其實,即使是騎兵聽從指揮,軍馬也難以配合。牲口這傢伙,它要是累了病了,你再下死命令它也跑不動,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騎兵部隊的模樣經常是鬆鬆垮垮的,有道是:「步兵緊,騎兵松」,「步兵出發像螞蟻,騎兵出動似蝗蟲」,真是這樣。

  騎兵部隊馬匹多、裝備重、勤務雜,管理相對困難。比方說,能駐紮一個步兵連的村子,換成騎兵宿營,最多只能住一個排。步兵部隊以連為伙食單位,騎兵吃飯就只能以排為單位。開飯的時候,步兵規規矩矩圍坐在一起,吃的是大鍋飯;而騎兵手裡抓著大餅子、窩窩頭,一邊遛馬一邊啃,一頓飯能吃出好幾裡地去。

  大清早的時候,步兵出操「一、二、三、四」,整齊雄壯、氣勢非凡;而騎兵這裡,鍘草的鍘草、餵料的餵料,「吁吁——喲喲」,全是吆喝牲口的聲音。即便有幾個早起鍛煉的勤快人,也是你耍春秋刀我使六合槍,各練各的功;你唱「雲長最忠勇,溫酒斬華雄」,我吼「三國戰將勇,首推趙子龍」,各唱各的調。

  說實話,騎兵早晨不出操也不是因為懶。在戰鬥頻繁的戰爭環境裡,如果一大早就把戰馬弄得太興奮,等到真打仗的時候,馬匹就不那麼活躍了,這也是騎兵作戰的規律。但是,鄧小平政委明確要求整軍期間騎兵必須按照步兵操典來進行訓練,培養統一行動、服從命令聽指揮的優良作風。結果,兩個月下來,部隊的組織紀律有了明顯的增強。

  一二九師騎兵團是紅軍底子的主力團隊,各級幹部也大都是具有戰功的老紅軍,上級很愛護這支隊伍。但是,發現部隊中出現了政治管理、組織紀律上的偏差,劉、鄧首長照樣立刻大刀闊斧予以整頓,該撤的就撤,該換的就換,毫不手軟。

  八路軍的政委、政治部、政治處是幹什麼的?是專門管幹部的!「要遊擊,不要遊俠」,亮劍不稀奇,再亮劍也不能亮成了個人英雄主義。加強紀律性,革命無不勝,對共產黨的軍隊而言,這可是個原則問題。

  騎兵團的政治風氣發生了變化,精神面貌煥然一新,劉春雷也提出了入黨的要求。可是,就在開民主討論會的時候,師兄胡彥明卻揭發大劉,說他有嫌棄八路軍的思想。

  四連的胡彥明是整軍時的大紅人。本來,四連是作風整頓的重點單位,連裡頭新兵多,小商販出身的人多,舊軍隊士兵也多,各種江湖習氣五花八門。整軍一開始,連長李樹茂就被調到三連去當副連長了,由特派員徐青山親自管理四連。楊特派員考察一番之後,把胡彥明提拔起來當了排長。

  胡彥明有文化,有武功,思想進步,自覺性強,聰明好學,還立過大功,確實出類拔萃。他是劉春雷他們這一撥新兵中第一個立功、第一個入黨、第一個當班長的,現在又第一個當上了排長。劉春雷萬沒想到師兄會揭發他。當初,他確實是因為八路軍軍餉少,說過「窮八路真寒磣」之類的話,但那不過是私底下開的玩笑,誰知胡彥明竟然會一直記在心裡!

  幸好,斥候隊是由政治處主任況玉純負責管理的。況主任在特派員抓人之前先找到大劉,問明原委,最後說了句:「你現在是八路軍戰士了,講話辦事都要動動腦子,要有政治覺悟。」他讓劉春雷寫了份檢查,把抓人的命令擋了回去。

  也有不肯寫檢查的人,四連先前的三個排長辛明旺、郝傳喜和蘇昌太,他們既是同鄉,也是同時參加紅軍的戰友,還是結義兄弟,平時形影不離,恨不能穿一條褲子才合適。整風的時候,別的拜把兄弟都散夥了,只有這三個人不答應,拍著胸脯跟特派員叫板:「要關關在一起,要死死在一塊!」把徐青山氣得不行。大會小會開了不知道多少次,好話壞話都說遍了,沒用。最後只好把這三兄弟關了幾天,分到連隊當兵去了。

  通過整軍,一二九師騎兵團大大加強了党的領導,明確了共產黨是軍隊的領導、政治委員是党的代表,明確了黨支部是連隊的核心戰鬥堡壘,戰士中黨員的比例也達到了百分之三十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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