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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江永沒管那套,吹吹槍口上的青煙,依舊是口氣冰冷:「這個人該死,他為啥該死?作為軍人,他首先想的不是國家,卻是個人的小家!這狗日的居然把自己狗窩看得比國家還要重?媽個巴子的,都這樣下去國家能不亡嗎?你們能不打敗仗嗎?老子今天就把話撂在這兒,還有誰是拖家帶口的?還有誰?老子一起給他料理了。」他這幾句話是從陳卅那裡照葫蘆畫瓢生搬過來的,氣勢倒是挺磅礴,不過場合沒用對,嚇得許多人都尿了。

  沒人敢說話,一個個耷拉著腦袋不敢吭聲。事實上,救國軍士兵都有餉錢,江永之所以這麼說,那是打算從俘虜中挑選出真正想抗日的士兵。如果有人連餉錢都不要就肯參加救國軍,說明這人肯定是鐵了心想抗日。

  「有沒有不想死的?給老子站出來!」江永這話立竿見影,俘虜們登時「呼呼啦啦」全都擠向空地。看到人站得差不多了,江永隨後又來了一句:「不想當兵也可以,交十塊大洋就可以滾蛋!」

  「嗯……」俘虜們全都愣了,一個個目瞪口呆如泥塑木雕。有的人乾脆想:「他奶奶的,這小子缺不缺德呀?剛才那位仁兄算是白死了。」

  當下,一些軍官模樣的人從衣兜裡掏出現大洋正待交付,不料一群救國軍士兵突然發難,將他們按倒在地後,個個扒得乾乾淨淨……

  「你們要幹什麼?你們簡直就是土匪!」有的軍官大聲抗議。救國軍沒管那一套,將這些人衣服仔細捏個遍,直到再也翻不出一枚銅板,才悻悻將衣服丟還給苦主。

  「江永!」丁道恒痛苦地閉上眼睛,心說,「你小子又犯了一條紀律,到時候看首長怎麼收拾你……」

  江永一臉無辜,望著俘虜兵,指著地上那幾位淌著清鼻涕的軍官說道:「他們太性急了,還沒聽我把話說完就亂動,活該!」說罷,他用一副悲天憫人的姿態,語重心長地說道,「當兵的可以掏十塊大洋走人。至於當官的,就請你把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部留下,最好主動點,免得老子親自動手!」話音未落,剩下的軍官馬上開始寬衣解帶,手忙腳亂忙活得滿頭是汗。

  「呵呵!這就對了,早這樣不就啥事兒都沒有了嗎?這人哪!你不逼還真就不行。」江永占盡了便宜還滿嘴風涼話,氣得那些軍官人人心裡暗罵:「日你祖宗的……」

  眼見把這些平日裡耀武揚威的軍官折騰得差不多了,江永回身對那些俘虜兵說道:「至於你們……那就好說了。沒錢也行,只要交出手裡的槍就能抵上那十塊現大洋。不過……剛才打仗的時候,我記不清繳過誰的槍了,所以……這個……你們該當兵還得當兵,如果既沒錢沒槍又不想當兵,那就和這幾位……」他回手一指那些赤身裸體,被凍得渾身烏青的軍官說道,「那就和這幾位差不多……」

  現如今還有誰敢說出個「不」字?儘管人人心裡暗罵江永缺了大德,可是人在屋簷下,不服不行。

  從此以後,江永就落下個「江缺德」的「美譽」。這個綽號一直伴隨他終生,直至埋進棺材。

  江永在非常時期用著非常手段,一連截獲幾十股敗兵。在他的刻意安排下,沒費多少力氣,部隊的新兵人數就如同吹氣球一般迅速膨脹,由先前的幾百人,猛增至三千多人。換句話說,照此發展下去,老陳那個軍長很快就能名符其實。原本江永也打算再使使力氣給自己弄個旅長師長什麼的當當,可是迅速尾隨而至的關東軍,迫使他不得不放棄這即將能實現的美夢,迅速撤離山口。

  那些困在兩軍之間無法逃脫的敗兵,大部分投降日本人做了漢奸,僅有一少部分靠著沿街乞討,逃進了關內……

  老鄭站在山頭上,眼望著那群數不清的新兵,樂得合不上嘴。曾幾何時,他不過是東北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連長,現如今,手下已管著好幾千的弟兄。暴發戶土財主是個什麼心情,此時的鄭東貴就是個什麼心情。

  這些新兵的情緒在短短幾個小時內變化太大了,就好像從地獄一步邁進了天堂。當了救國軍,多數人以為這輩子就算完了。可是部隊剛一到達安全宿營地,一筐筐雪白的饅頭外加豬肉燉粉條兒,就好似變戲法一般擺放在眾人面前,人人有份還管夠。救國軍的伙食恐怕在中國軍隊裡算是最好的,不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鄭東貴心裡這個美呀!啃著饅頭也沒忘記哼哼小曲。丁道恒也很開心,當然,是在沒有想起江永的前提下。

  要說最不開心也最倒黴的,就屬江永了。他剛剛回到駐地,手掐著饅頭還沒等塞進嘴巴裡,就被五花大綁關進了禁閉室。

  「讓老子吃口飯再關行不?」他居然還敢講條件。

  已經由不得他。當陳卅聽說這小子連丁道恒都敢捆綁,肺差點沒被氣炸。他拍著桌子大聲罵道:「這個狗日的江大個子,簡直是無法無天!居然連自己人他都不放過,老子非斃了他不可!」

  鳳凰瞧著自己那「活蹦亂跳」的心上人,不屑地撇撇嘴:「聽這話好像你是個乖寶寶?什麼樣的將點什麼樣的兵,你陳大膽平素就是個無法無天的活驢,還能指望手下人都是老實巴交的蔫蘿蔔嗎?有你這麼個榜樣,當兵的要是不有樣學樣,那可就怪了。」

  「我咋地啦?我陳大膽綁過老宋老郭嗎?江永這小子要是不好好整治整治,沒准他哪天連我這個軍長都給綁嘍!」

  陳卅的確是被氣壞了,這還不算,當他再次聽說江永居然敢亂殺俘虜的時,先是仰天大笑,隨後放聲痛哭……「江大個子啊!你簡直就是我親爹!」

  江永這婁子捅大了。現在不比救國軍剛成立那時候,以前救國軍大小事情都是由陳卅獨自說了算,只要陳卅打個馬虎眼,不管是什麼天大的事情都能糊弄過去。可是現在,陳卅剛剛向組織遞交了入黨申請書,剛剛「剖心挖肺」表明自己堅決服從党的領導,他總不能自掃顏面吧?

  「這個兔崽子!這個兔崽子!老子非斃了他不可!」陳大膽雙手掐腰在會議室裡踱來踱去,看得眾人眼暈不已。

  「老陳哪!咱能不能坐下說話?你轉來轉去我這頭都快昏了。」郭仲良勸道,「有什麼事情咱坐下來商量行不行?」

  「是啊老陳,你著急也沒有用啊!江永的事情還得大夥商量著來不是?」鄭東貴比陳大膽還鬧心。江永是他的老部下,有著千絲萬縷般的感情。現如今江永鑄成大錯,要說著急,鄭東貴不比陳卅差到哪去。

  韓柏坐在一旁一言不發。剛到救國軍的時候,他憑藉年輕人的沸騰熱血,說了幾句不合時宜的廢話。從那以後,特別是經過一百多份「彙報書」洗禮,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很傻。依他現在看來,空有熱血和熱忱是辦不了大事的,人生在世只有少說多想,善於把握時機的人才有可能最終實現自己的價值。所以,他不斷提醒自己改變為人處世的原則,向著他所憧憬的人生境界一步步邁進。

  「老鄭說的對,咱們這些領導幹部要時刻保持著清醒頭腦,絕不能衝動壞事。」郭仲良小心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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