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硝煙散盡 | 上頁 下頁
六二


  追得筋疲力盡的國軍剛剛躺下沒有多久,山那邊「叮叮噹當」鑼鼓碗盆響個沒完沒了。噪音倒是不能把人怎麼樣,可是聽多了也比較心煩。氣得杜德彪從地上蹦起來大喊:「都給老子站起來!攆上這群王八蛋看老子咋收拾他們!」於是乎深更半夜的山坳中,這群國軍不得不跟隨著杜德彪像沒頭蒼蠅似的搖搖晃晃滿山亂鑽。沒過多久,國軍就發現了問題:只要杜德彪一動,這群土匪就偃旗息鼓,無聲無息消失在深山老林之中。

  「媽個巴子的,你們到底還是不是老爺們?有本事出來咱們真刀真槍幹一仗!」杜德彪站在歪脖樹下跳腳大罵。不過他這招兒不管用,救國軍這邊帶隊的是鳳凰和楊雨,所謂是不是老爺們的問題早已定性,兩個人加在一起也湊不成半個老爺們。因此,這二人乾脆一笑了之不予理會。

  「你們出來啊!出來!」杜德彪瞪著血紅的牛眼,抱挺機槍開始了漫無邊際地狂射……

  陳卅在回路上遇到了麻煩。按理說,他已經成功激起小鬼子的野性,已經算得上是功德圓滿。在打馬飛奔返回的路上,聰明絕頂的陳卅只顧想著這一趟撈了多少油水,卻忽視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駐紮在八家的鬼子中隊。自從陳卅襲擊了鬼子騎兵後,八家的小鬼子連做夢都在發誓要報仇雪恨。後來,他們接到通報,通報上說陳卅出現在連山並卑鄙無恥殺害了稻本大隊長,並囑咐他們,要對八家一帶嚴加戒備,謹防陳卅從此處躥回熱河。

  八家的鬼子中隊長谷田善弘,覺得機會來了。從連山返回熱河有兩條必經之路,一條是走東北軍駐守的喇嘛廟鎮,另一條就是經過八家附近的小路直接進入熱河。到目前為止,關東軍依然堅信陳卅是國民黨軍隊的小頭頭,所以在通往喇嘛廟的路上佈置了重重哨卡。而八家這裡,小鬼子也沒放鬆警惕,第十四混成旅團吉野聯隊正奉命星夜兼程向這裡開拔。通過對兵力部署和對地形的比較,谷田善弘斷定陳卅一定會經過他的防區。

  一開始陳卅忽視了上述情況,但是當他走到八家附近的時候,頭腦冷靜下來的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老鄭啊!你沒覺得有點不對勁嗎?」

  「你指啥?」

  「你說咱們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八家的小鬼子能不知道嗎?」

  「應該知道啊!鬼子駐地都有電臺,難道……」鄭東貴突然打了個寒戰,一股子冷汗順著後背潺潺而下……

  「如果你是小鬼子,該咋想咋做?」陳卅平靜地問道。

  「我……嗨!都啥時候啦!你就別賣關子,痛痛快快地有啥說啥吧!」鄭東貴急得火上房。千算萬算,怎麼就沒算准回去的路上還有一個鬼子的步兵中隊呢?

  「鄭二杆子,你給我冷靜點!」陳卅喊道,「天塌下來又能咋樣?就是死,你能不能死得像個爺們?」

  「兄弟,」鄭東貴哀求道,「我還不想死啊!哥哥我三十好幾的人了,現在連個媳婦都沒娶上哪?我一死老鄭家可就絕後啦!大膽,我知道你平時鬼點子多,現在能不能闖過這一關,哥哥我可就全靠你啦!」

  「大哥,你先別著急。咱們找個背陰的地方讓我好好琢磨琢磨。」說著,陳卅回頭喊道,「李通財、梁飛!」

  「到!」

  「你們幾個注意警戒,萬不得已不要開槍!」

  「是!」

  小分隊鑽進了一片墳地。陳卅跳下馬從口袋中取出地圖,對著夕陽,他仔細核對一番各方面的勢態。良久,只見他眉頭越擰越緊,臉色也越來越沉重。

  「大膽啊!到底咋樣了,你快拿個主意啊?」鄭東貴抓住陳卅的手臂死活都不肯撒手,危急之中,陳卅就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情況不妙啊!」陳卅冷靜地說道,「你看看八家附近的情況:八家背靠大山,咱們馬隊要想進入熱河,就只能走前天伏擊鬼子騎兵的路線。可是再仔細想想這條路線,你擔保小鬼子不會有樣學樣躲在林子裡對咱們下手嗎?即便他們不在林子裡伏擊咱們,山梁下面的山谷可是馬隊進入熱河的必經之路啊?一旦小鬼子封鎖山谷,咱們也就徹底沒戲唱了。」

  「那……那還有別的路嗎?比如說能繞個遠兒啥的?」鄭東貴並不死心。

  「那也不太可能,除非咱們走喇嘛廟。可那裡是國軍的地盤,咱們和國軍似乎還有筆賬沒了結吧?別忘了咱們出來為的是啥?」

  「那可咋辦?可咋辦哪?」鄭東貴急得團團亂轉。

  「大哥,我發現你進步了!」

  「你胡說個啥?」

  「至少現在遇到危險,你已經不尿褲子了,呵呵……」

  「哎呀我的兄弟!這都啥時候了,你咋還有心思開玩笑呢?不趕緊想法子等啥呢?」

  「對了大哥,我忘記提醒你了。」陳卅笑道,「咱們只考慮前有堵截,忘記了後面還有追兵。你看看這地圖:連山鬼子兵力薄弱那也就算了,可是綏中呢?綏中的鬼子肯定不會放過咱們。從綏中到這裡,就算鬼子乘汽車,那最慢也要走三個時辰。也就是說,刨去咱們在路上花費的時間,我們只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去突破前面鬼子布下的防線。你我的性命是死是活,就全在這一個小時內決定了。」

  「啥?」鄭東貴只覺天旋地轉,差一點沒暈過去。剛才還沉浸在發財美夢中的他,如今已經是手足冰涼心灰意冷。什麼嬌妻美妾什麼高頭大馬小洋樓,像一個個彩色的泡泡,「嘭嘭」全都破滅了。「兄弟啊!」鄭東貴顫著聲音喊道,「咱就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嗎?要不……咱們翻山頭?不就是爬個大山嗎?哥哥我背著你!」

  陳卅搖了搖頭,笑道:「你咋不用腦子想一想?咱們能爬山,可咱們弄來的戰馬槍支彈藥咋送過去?難道還給小鬼子不成?」

  「都啥時候了,你咋還惦記那些身外之物呢?兄弟啊!大不了咱們啥都不要了,東西沒有了,咱下次再弄成不?」

  「大哥,你知不知道我陳大膽是個啥樣人?」

  「啥人?」

  「我是那種捨命不舍財的主兒,到嘴的肥肉叫我吐出去?你還不如拿刀把我給剁嘍!」陳卅指著遠處的山巒又道,「你咋不好好想想?難到咱們捨棄戰馬攀過大山就算萬事大吉嗎?小鬼子能甘心自己受了這麼大的恥辱嗎?他會眼睜睜瞧著咱們從眼皮子底下白白溜走嗎?我敢跟你打賭,小鬼子肯定會闖進熱河窮追到底。咱們要是沒有了馬,到時候你咋脫身?」

  鄭東貴不說話了,蹲坐在雪地上面灰如土。他想哭,可是又哭不出來,只有望著面前的墳頭無意識地數著「一、二、三、四……」

  「大膽啊!」鄭東貴乾笑了一聲說道,「咱們兄弟一場,哥哥也沒啥事兒求你。如果哥哥萬一有個啥三長兩短,別忘記給哥哥燒對紅男綠女哦!哥哥這輩子到死也沒娶上個媳婦啥的,你也不忍心看著哥哥閉上眼睛還接著打光棍吧?就算是哥哥最後求你這一回……」鄭東貴說著,落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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