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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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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西的冬天北風呼嘯,但在紅軍的總部依然是熱氣騰騰。1935年11月下旬的一天,在富縣原東村一戶村民的土窯洞裡,毛澤東等待著紅二十六軍政委汪鋒從瓦窯堡趕來。 汪鋒在夜間來到毛澤東的住處,毛澤東熱情地和他握手,對他說:「這次調你來,是想讓你去西安,代表紅軍同西北軍談判,爭取他們和紅軍互不進攻,聯合抗日。」毛澤東還叮囑他:「對楊虎城和西北軍要具體分析,多鼓勵抗日士氣,少談以往的不愉快事情,多看進步的,少看落後的。」 接著,周恩來也找汪鋒談話:「方針大計毛主席都定了,你去照著辦。你到那裡先從側面瞭解楊先生的思想動向,要找找杜斌丞先生。」 直羅鎮戰役祝捷大會過後,毛澤東分別給楊虎城、杜斌丞和鄧寶珊寫好了三封信,交給汪鋒帶走。 汪鋒化裝成一家鞋鋪的討賬先生,頭幾天走得很順利,到了長武縣北鄉楊公鎮附近,在一個拐彎的地方,迎面碰上兩個地方民團的便衣特務。他們從汪鋒皮袍的夾縫裡搜出三封信,一看上面寫的收信人是楊虎城、杜斌丞和鄧寶珊,便傻了眼,你瞅著我,我瞅著你。 汪鋒趁勢裝出大官老爺的架勢,聲色俱厲地說:「是誰派你們出來胡亂搜查行人的?你們這樣搞,楊主任知道了,對你們和你們的上司都沒好結果!」 兩個便衣不敢多問,把信交還汪鋒,押著他往長武縣城走去。汪鋒托故停了一陣,給縣長党伯弧寫了一封短信,叫其中一名便衣先送進城去。 下午5點多,汪鋒和跟著他的便衣走到縣城北門外,党伯弧已經在路旁等著了。他叫便衣把汪鋒交給他,安排汪鋒住下。第二天清早,找了一輛大卡車,派他親信的保安隊長,帶了四個兵,把汪鋒「押解」到西安新城的西北綏靖公署。 楊虎城收到毛澤東的親筆信以後,在一天晚上派人把汪鋒接到新城大樓。楊虎城已在門口等候,把汪鋒接到西客廳談話。汪鋒轉達了毛澤東的問候,楊虎城也問候了毛澤東和周恩來。 毛澤東派汪鋒到西安,是中共中央和楊虎城的第一次接觸。毛澤東在信中向楊虎城提出西北大聯合的主張,希望他與中共的關係繼續保持和光大。汪鋒三次和楊虎城會談,做了很好的溝通。楊虎城資助去德國留學的王炳南回國後,被中共派到西北軍做聯絡工作。 紅軍與第十七路軍在1936年5月達成協議:互不侵犯,互派代表,建立交通電訊聯繫,西北軍幫助紅軍運送物資,紅軍幫助改造西北軍。從此以後,西北軍亂放空槍假打紅軍,應付蔣介石特務的監視。 同年8月,毛澤東再次給楊虎城寫信,希望他參加抗日聯合戰線。中共派張文彬作為駐西北軍的聯絡代表,楊虎城委任他為少校秘書,從此雙方的聯繫加強。 張學良的東北軍,官兵的家鄉已被日軍侵佔,他們的親屬當著亡國奴,他們天天指望著抗日,收復東北失地。但是,蔣介石不肯滿足他們的願望,把他們調到西北「剿共」。熱河淪陷後,替蔣介石背黑鍋的張學良辭職去歐洲考察,1934年初,蔣介石召他回國,給他安了個「西北剿匪副司令」的頭銜,信誓旦旦地向他許諾:完成「剿共」任務後,就可以北上抗日,打回老家,收復東北。 可是,東北軍完成不了「剿共」的任務。在勞山、榆林橋和直羅鎮戰役中,東北軍三戰三敗,近萬名東北軍被紅軍俘虜。紅軍對於被俘的東北軍,生活上給予優待,政治上給予教育,留去自由,去者發給路費。俘虜們深受感動,願與紅軍合作抗日。 東北軍第六一九團團長高福源,自從做了俘虜,生活便有了新的意義,以至於名垂史冊。他被俘的地方是榆林橋,將他捕獲的是徐海東指揮的紅軍第十五軍團。 高福源作為東北軍人,本有家鄉淪亡之痛,攻打紅軍完全是被迫的。他在瓦窯堡住了兩個多月,親身感受到紅軍對他們親切友好的態度,親眼看到紅軍官兵親如兄弟的關係,親耳聽到共產黨關於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的主張,思想有了很大的轉變,就想有所作為。他打算回東北軍去勸說張學良走聯共抗日的道路。但他先要取得紅軍的同意。於是他求見紅軍首長,說有要事相商。 中共中央派李克農接見了這名俘虜。高福源說:「共產黨停止內戰、聯合抗日的主張和紅軍的所作所為,非常令人欽佩,我衷心地表示贊同。我想,如果張副司令和其他人知道了這一切,他們也會感動和贊同的,並且有可能在抗日的前提下與紅軍合作。為了東北軍的前途,為了抗日救國,我願意前去說服張副司令和其他人,不知你們能否相信我,敢不敢放我回去?」 李克農說:「我們同意派你回去,只是考慮這樣做,對你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高福源自信地說:「我既然自己要求回去,就有這個把握。為了共同起來抗日救國,有危險也不怕。」 高福源在1936年1月離開瓦窯堡,經過延安,到達甘泉城。東北軍第六十七軍軍長王以哲把高福源接到了洛川,同時密電把高福源回來的消息報告了張學良。其實張學良巴不得和紅軍聯絡,第二天就飛抵洛川,但他不知高福源所負的使命是真是假,惟恐受騙,便和王以哲商量好,要考驗一下這名部屬。 王以哲領著高福源走進張學良的住室,張學良面若冰霜,神情嚴肅。高福源跨前一步,舉手敬禮,開口說:「報告副司令,我回來了。我是紅軍派回來的,有許多話要對副司令報告。」 張學良拍桌罵道:「你好大的膽!你自己打了敗仗,當了俘虜,還有臉來見我,還敢要我通『匪』,我斃了你!」 高福源說:「槍斃?我要怕槍斃就不回來了!副司令要殺我,不過像踩死個螞蟻一樣,算不得一回事。但是副司令忘了我們東北是被日寇強佔去了,我們東北三千萬父老兄弟姐妹當了亡國奴!副司令也忘了先大帥是死在誰的手裡!這國難家仇什麼時候去報?這民族恥辱什麼時候能消?現在人家共產黨和紅軍號召停止內戰,一致抗日,誠心誠意要幫助我們東北軍打回老家去,副司令你有什麼理由拒絕人家的好意!你憑什麼罵人家是『匪』!我們數十萬大軍,不放一槍一彈,把自己的家鄉東北丟給日寇,眼看華北也將不保,副司令你不圖收復失地,還算什麼中國軍人!還有什麼臉面去打抗日的紅軍!副司令你再想想,我們『剿共』多年,『剿』出了什麼結果?若還要繼續打內戰,我們東北軍會落一個什麼下場啊!」 高福源越說越激動,禁不住淚如泉湧,失聲痛哭起來。 這時候,張學良伸出微微顫抖的雙手,拉著高福源說:「你回來很好,你說得很對。我的心情和你一樣,一定要停止內戰,收復失地,剛才不過是想試試你的膽量。現在我們坐下來談談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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