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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一連的兄弟們順著繩子下來,一個排帶著槍負責掩護,另兩個排只揣著手榴彈。等人到了懸崖下面,上面用大塊雨布做成了鬥,裝著燃燒瓶放下來。那兩個排就人手兩個,把燃燒瓶分了,有多餘的就讓幾個力氣大的兄弟抬著雨布斗子跟著。每個兄弟身上都揣著洋火,胡大明把路線大致地說了一遍,帶著大夥悄無聲息地出發。

  一行人穿過公路,到了河溝邊上,然後順著乾涸的河溝就朝日軍這邊摸過來。胡大明領著頭裡,好不容易終於找到日軍帳篷邊上的渠子,招呼大夥小心翼翼地順著渠子往日軍宿營地裡匍匐過去,同時把一排的兄弟佈防在河床邊上,兩挺機槍架好,準備掩護。

  這會兒就到了二更天,是人睡得最沉的時候,帳篷外面的日軍哨兵也是兩眼皮打架,聽著後面有動靜,還沒來得及回身,一根炮車軲轆上的鐵棒就砸過來,頭蓋骨哢嚓一聲就裂了,腦漿噴了胡大明一身。

  另一個哨兵也被兩把刺刀頂著後心捅進去,嘴被捂上了,掙扎著身子往下出溜。

  胡大明支著耳朵聽,日軍防區裡沒什麼動靜,就把手上的燃燒瓶給點著,扔到日軍的帳篷上。頓時日軍的宿營地就熱鬧上了,兩個排分頭行動,一個排繞著日軍的幾個帳篷扔手榴彈和燃燒瓶,另一個排去燒日軍的補給點的物資,一個雨布裡面裝著幾十瓶子白酒也被擰開了扔到補給點上面。

  日軍設的遊動哨就忙著放槍,槍聲驚醒了帳篷裡的日軍,光著身子就端著槍沖出來,一看著自個的帳篷都被點著了,日軍也被弄得慌了神。

  胡大明也不戀戰,吹響了哨子就讓兄弟們往回撤,手上絲毫不亂,把幾顆手榴彈扔在帳篷上。

  大夥聽見哨聲就往河溝這邊跑,日軍防區亂作一團,火光沖天,醒過神的日軍都在朝河溝開槍,夜空中子彈劃出來一道道的光條。

  一連的兄弟邊打邊退,沖過了公路,懸崖上面蕩下來十根綁腿做成的繩子,兄弟們就順著繩子,踩著懸崖壁往上爬,有力氣小的,上面就一起拽上來,然後再把繩子扔下去。

  日軍沒想到國軍居然能利用地形和他們佈防上的疏忽,把他們前出部隊的補給點給燒了,震怒之餘開始懷疑自己的使命,自己真的能打敗中國人嗎?

  這次突襲非常成功,只有幾個兄弟輕傷,其他沒有傷亡。而日軍的物資補給點被燒掉了一大半,有好幾個鬼子被炸死或燒死,燒傷的鬼子那就更多了。

  唐路站在陣地上最高處,透過望遠鏡欣賞著遠處日軍防區裡的沖天火光。但他很清楚,這次得手,只是一時的僥倖,而明天鬼子肯定會用密集的炮火來報復。

  想到這兒,他把一連的人又召集起來,囑咐他們一堆事情。

  第二天清晨天剛放亮,日軍果然開始對二營的陣地進行反復炮擊,密度之大,爆炸聲幾乎響成一片。

  幸虧炮擊一開始,唐路就把所有的兄弟撤到了坡子側面的工事裡了,日軍實際上是在炮擊一塊無人的陣地。一直持續了半個小時,炮擊稍稍停了停,前邊觀察哨的人就過來說鬼子開始進攻了。全營的兄弟們趕緊從防炮坑裡出來,往坡峰的工事上跑。

  坡峰上的工事被剛才的炮擊毀得不像樣子,新翻出來的土滾燙滾燙的,整個陣地是嗆鼻的煙塵。

  唐路讓大夥沉住氣,營裡的兩挺馬克沁機槍被佈置在兩個側翼上。這個是唐路的心得,日軍喜歡拿擲彈筒打正面的火力點,而側面的火力點,觀瞄起來有困難,正好可以成個U字形的火力佈局。鬼子要是打正面,就得忍受側面火力造成的傷亡。跟小鬼子打了這麼些年,大家也都打精了。

  日軍果然是老辦法,以為剛才密集的炮擊,國軍不可能還能保持戰鬥力,結果一開始發現正面陣地上槍聲不是很密集,就以為炮擊給剛才陣地上造成的人員殺傷很嚴重。個個都挺玩命地往上沖,就在這時,側翼的火力壓過來了。小鬼子一下子被整得很被動,這時正面的幾挺機槍也響了,投入衝鋒的日軍被牢牢地鉗制在陣地前面,等著被國軍的兄弟拿步槍一槍槍地點名。

  在後面的日軍指揮官也急了眼,沒想到這些不怕死的中國軍人居然能在炮擊中保持這麼完整的戰鬥力,就一面去要炮火,一面組織預備隊也投入到衝鋒中。

  鬼子指揮協調能力很強,訓練非常有素,很快又有兩百多鬼子投入到了衝鋒中。擲彈筒下雨一般地砸過來,陣地前面火光夾著碎石、土塊、木頭塊橫飛。眼看著鬼子沖得近了,又有幾十個昨天晚上一連兄弟連夜趕制的燃燒罐順著坡扔下來。

  陣地上面到處是火光、子彈劃出的光條子,彈片亂飛,喊殺聲震天,一直戰到下午,全營在日軍反復衝擊和炮擊下傷亡大半,全營勉強能戰鬥的,甚至包括伙夫、馬夫、文員在內,只剩下了一百三四十人。儘管傷亡巨大,全營仍然苦戰不退。日軍也是打得筋疲力盡,最後在陣地前面累計扔了一百多具屍體,在下午停止了進攻。

  唐路也是打紅了眼,嚴令下去,抽調了一個班在防區後面,膽敢後退半步、不戰而退的先斬後奏。等到了傍晚,又是一場鏖戰,小鬼子幾乎是踩著自己同胞的屍體往上沖,沖不動了也不撤,把自己人的屍體摞成工事,耗在陣地上,硬著頭皮往二營這邊放槍。

  甚至有日軍的指揮官,自己光著膀子,帶著一隊小鬼子也都光著膀子,身上掛滿了手榴彈,哇哇地叫,不計傷亡,死了多少人也不管,死戰不退。

  這次投入進攻的鬼子射擊非常精准,差不多達到了早期侵華日軍的水平,給營裡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唐路看著這小鬼子也真邪乎,也是不怕死啊,打到了最後,二營把最後能投入的預備隊也投上去了。砸鍋賣鐵,這日子不過了,全營將士腦子裡就一個念頭,只要還有一口氣,小鬼子你就休想踏上陣地半步。

  緊要的時候,就拼上了白刃戰。刺刀對著刺刀,手榴彈拽著弦就砸,有抱著一罎子點著了的汽油往鬼子身上撲的,有身上還冒著火就端著刺刀反衝鋒的,有掄著鐵鍬、十字鎬肉搏的。

  炮火映著夕陽,打得紅了半邊天。

  直到深夜,陣地上才靜了下來,師裡來了命令,二營可以撤了。唐路看著後面上來的民夫冒死清理陣地,陣亡的兄弟們被一個個抬下了陣地,心裡暗暗感慨,都是年輕的後生,很多人剛到營裡才幾個月,就這麼走了。

  就在二營浴血奮戰的當日,師裡接到有兄弟部隊中央軍某旅長告狀,說是該師有個團長違抗上峰命令,拒不炸橋,差點還要開槍打他們的工兵,說就算官司打到國防部,也要找個說法。

  其實,這個事早就不了了之了。那天聞天海撤退的路上,碰見自己在軍校的同學,那個同學在中央軍裡混,就跟他開玩笑,說你們是不是有個團長叫陳鋒啊,特牛,差點把我們一個工兵排長給斃了。聞天海聽了,這倒是個好機會啊,就背地裡塞了兩根金條,讓他那個同學回去打點,告陳鋒一狀。

  此時的陳鋒,身上的人命官司還沒了,又被中央軍以貽誤戰機的名義給告了一狀,總之這次陳鋒看來是死罪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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