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血祭盧溝橋 | 上頁 下頁


  宋哲元、張自忠等與龐原為袍澤,也深瞭解,知道龐拐子這人色厲膽落,先禮後兵為上。宋哲元派張自忠、馮治安騎馬速去沙城與龐交涉。前線戰爭瞬息萬變,為什麼要把兩個主力師的師長派出去?前面已經說過,這西北軍很講究資歷和上下關係。派張自忠一個人自然可以,可是張自忠這個人性格內向,最不會出口傷人,雖然貧困農民出身,但四書五經學得好,講起話來,不是引經據典,也附和儒者精神。馮治安,此人無論從相貌到語言行動都是見棱見角,機智敏銳敢做敢為,不然他三十幾歲怎麼能在講究論資排輩的西北軍中手握重兵,馮、張一紅臉一白臉真是好搭當。

  龐炳勳剛從煙床上坐起來,張自忠、馮治安一先一後掀起門簾兒已經走了進來。先是給他敬了個軍禮,因為無論從過去還是現在,龐的軍階都比他倆高。龐慌忙讓座。馮治安劈頭就是一句話:「聽說軍長要去打老長官(指馮玉祥),那也別怪兄弟們翻臉對不起大哥了!」你聽這話,一句不就把龐炳勳頂到牆角上了。龐炳勳愣了半天,他知道自己號稱一個軍,實際戰鬥力不行。那二十九軍雖然在喜峰口已經被日本人打掉了6000人,可是,是得勝之師,已經聲震中外,如果和二十九軍打起來,人心所向,眾人必然百中之百支持他們,就是自己領的隊伍也會有一半逃過去。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事,而是雞也飛了蛋也打了。

  龐炳勳不知怎麼就說出了:「哪裡,哪裡!哪敢哪敢!」

  三個人在屋裡安靜了半天,只見大煙燈冒著嫋嫋青煙。張自忠打破了沉寂,說:「仁兄,就好自為之吧!」說著,張自忠、馮治安掀門簾兒走了。龐炳勳坐在煙床上半天沒動彈,既沒有說送客,也沒再躺下。

  其實,龐炳勳帶兵來察的時候心裡就犯嘀咕,主要就嘀咕這二十九軍,察哈爾是二十九軍的地盤,二十九軍幾個高級將領都是老馮親信,老馮能在察哈爾搞起民眾抗日同盟軍,一定得到二十九軍的支持,說不定還是他們一塊兒擺弄好的哩!路過北平的時候,聽說電影院都在放映長城抗戰的電影,他脫下戎裝,穿上長袍,戴上禮帽,護兵也換了便衣,一起到大觀樓電影院看看電影。那年頭不像現在,能把片子調來,在自己公館裡仰在沙發上慢慢地看。那年頭觀眾都是平等的,都得去電影院,冷了一起打哆嗦,熱了一起流汗。屋子一黑,電影開始了。

  那個時候還沒有同放錄音。銀幕上放人像,聲音是電唱機配的。就聽見電唱機裡說:「這位將軍,就是二十九軍軍長宋哲元中將……」接著下面是一大堆讚譽之詞。那面前的白布上暗了一陣之後突然出現了宋哲元戎裝影子,他高高地站在長城旁邊,指手畫腳地說什麼。這時候,全體觀眾自動起立,肅然向宋哲元行注目禮。接著是士兵向日本人開槍的鏡頭。觀眾一個勁兒地鼓掌。龐炳勳暗暗想,這老宋還真行。早知道我也把隊伍拉成這樣,也不會像今天豬也嫌狗也不愛的,他想著想著電影散場了,他跌跌撞撞地被人流裹挾著出了場,他的隨身馬弁都擠散了兩個。電影看完以後他的心裡好像壓了個東西,總是不自在。沒有想到今日張自忠、馮治安這兩個小子找上門來了。

  後來龐炳勳的隊伍一直在沙城附近住著,似乎是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

  且說長城抗戰的部隊,退到了順義寶坻一線,北平城裡一日三驚。通州外圍發現了小股日軍,大概是偵察兵或是先頭部隊。二十九軍向何應欽報告情況,大概是有意誇大事實。其實那意思是想找機會再打。何應欽卻慌忙通知手下人收拾行李,把指揮部撤到盧溝橋以西的長辛店去。

  後來簽訂了協定,協定中規定長城以南,延慶、昌平、高麗營、順義、通州、禹河、寶坻、蘆台、塘沽以北為非武裝區。因當年大清國簽訂的「辛醜條約」中規定從山海關到北平沿鐵路線日方有駐兵權,這個駐兵有一部分在非武裝區內,所以非武裝區只是中國軍隊不准進入,實際上是日軍勢力控制範圍。

  塘沽協定簽定之後,中國軍隊都被迫留在平津一線,既已言和,剩下就是撤軍問題了。此時,馮玉祥在張家口宣佈解散察哈爾民眾抗日同盟軍。察哈爾也是前線,現無正規軍,那裡又是與日軍頻生摩擦之地,應駐有一支勁旅。

  1933年夏,也就是塘沽協定簽訂兩三個月以後,何應欽順水推舟,將二十九軍又調回察哈爾。中央軍留在平津一線,商震的晉軍調駐保定。8月,宋哲元帶兵到察哈爾,馮玉祥帶著手槍團到泰山腳下讀書去了。佟麟閣到北平香山蘭澗購買了三間農舍,流連山水,讀書寫字,攝影照相,研究易經,如不抗日誓不出山。現在佟的舊居已經易主,據說由一個賣熟肉的個體戶買下,圍起高牆,裡頭蓋了三層樓,樓頂養著惡犬,大鐵門終日緊閉,儼然一個保密機關。據說裡面還有室內游泳池,不過只是據說。佟麟閣的三間後屋新主人還將它修葺待留,總算對得起這位抗戰名將。佟將軍的歐體功夫甚深,墨寶至今尚有流傳。不過這是後話。

  察哈爾,是非之地也。它北接蒙古國,南鄰山西、河北,東面是東三省,西是綏遠省,首府張家口。蒙古國,那時候叫外蒙古,過去屬中國版圖。1924年,喬巴山宣佈獨立,當時歷屆政府都無力解決。國民黨中央政府也一直不承認此事,可是,也無可奈何。1945年日本面臨崩潰,蘇聯準備在中國東北出兵,中央派宋子文到莫斯科談判出兵東北的事,斯大林接見宋子文的第一個條件就是中國政府同意外蒙古獨立,蘇聯才能出兵東北。宋子文當場就被嚇出了一頭冷汗,只是吱吱唔唔地說做不了主。事情未談,趕緊從莫斯科返回南京和蔣介石商議,權衡利弊只有默許。

  蘇聯的軍事力量日本軍部不敢輕視。雖然日本軍界政界一直都有北進派、南進派之爭。北進派的觀點認為,日本的主要敵人是蘇聯;南進派的觀點是速占中國及東南亞,有了豐富的礦藏、糧食、燃料等資源,日本才能成為第一流的強國。不過,不管是南進派還是北進派,滿洲國(東三省)是日本的生命線,華北是日本戰略資源基地的觀點是沒有什麼區別的。侵佔華北的意圖是一致的,不過是遲早、手法問題。

  華北,當時包括河北、山東、山西、察哈爾、綏遠五省。熱河失守後,察哈爾北起興安嶺南至延慶長約近千公里的邊界線與東三省毗鄰,張家口等地住有日本僑民,領事機構,軍事顧問,明碼掛牌兒的特務機關,再加上甘心投靠日本人的漢奸蒙奸,可以說,中國軍隊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下。

  二十九軍調回察哈爾以後,經過宋哲元等人的苦心經營,兵力發展到6萬左右。趙登禹提拔當一三二師師長。這樣,二十九軍已經有正正規規的4個完整師。裝備也大有改進。當時的編制是軍長宋哲元,副軍長佟麟閣(在北平香山)、副軍長秦德純,參議長肖振瀛,參謀長張維藩,三十七師師長馮治安,三十八師師長張自忠,一四三師師長劉汝明,一三二師師長趙登禹。真是兵強馬壯強盛一時。

  日本人不甘坐視二十九軍不斷壯大,他們不斷在各地滋事,甚至鬧到首府張家口。宋哲元為了息事寧人,總以「下不為例」解決。然而日本以此為例,不斷擴大。國事如此,宋有何方。最末鬧到簽訂屈辱的「秦土協定」(即秦德純、土肥原賢二協定)。與此相反,中央政權埋怨二十九軍與日人繁生摩擦,想調二十九軍南去「剿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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