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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介石不吃硬,斷言「日本危矣」

  1937年底,瘋狂的日軍挾連下上海、南京、北平、天津的餘威,在戰場上攻城掠地,所向披靡,陷華北、華東要地,趕走韓複榘佔領了山東半島,又從南北兩面向中原壓來。中國東半部豐碩的平原就像早春河道裡融化的冰層,一塊塊地化裂開來,落入日本人手中。一連串軍事上的勝利,使日軍驕狂的氣焰直沖雲天。隨著軍旗上那面炙熱的「太陽」瘋狂地燃燒,中國大地一塊塊化作焦土。中國人心在顫抖、淌血。正義也在這淫威面前一時失去了光亮,中國大地上一時陰雲籠罩,黯淡無光。

  又一個嚴酷的冬天早早地降臨在中國大地上,每個中國人都感受到了一種裂人裂肺的寒冷。

  東瀛列島。隨著帝國皇軍在遙遠的中國戰場上凱歌頻奏,日本人狂熱地沸騰起來。東京內閣、軍部乃至普通百姓,到處都沉浸在一片歡呼、鼓噪聲中。被官方左右的報紙、電臺每天都重複著一個聲音:天皇萬歲!擴大皇軍的勝利。蠢血沸騰的軍國主義狂徒,更像肮髒的油污般浮了上來,環住日本海峽,擁住東瀛列島。他們組織遊行、集會、請願,在日本列島上竄來竄去,瘋狂地鼓噪著。

  擴大戰爭的勝利!

  徹底消滅頑固的支那軍隊!

  征服支那!

  東瀛列島儘管雪花飛舞,寒氣逼人,但大和魂卻激得矮小的日本人熱血沸騰。

  1938年初,日本大本營貪婪的目光又投向古國中原重鎮——徐州。徐州屬￿中國兩大鐵路動脈津浦線和隴海線的匯交點上,是中國鐵路東西南北往來的樞紐,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日軍瞄向徐州,意圖相當明確,就是要打通津浦路,解除日後進軍武漢的右側威脅,再由隴海路西上,切斷平漢線,一舉拿下武漢,逼蔣介石攤牌。

  日本人的如意算盤撥弄的嘩嘩作響。此舉成功,不啻趁熱打鐵,再給蔣介石以致命一擊,徹底打垮蔣介石的抵抗意志,向日本人投降。日本人對幾千年前中國兵學鼻祖孫子的一句話領悟得也相當深刻:不戰而屈人之兵。退一步說,即使蔣介石不投降,失去武漢,也意味著他將被趕人西南大山中,國民政府也將隨之降為中國的一個地方政權,那時蔣介石政權真正有多少權威?中國的半獨立政權可多的是,蔣介石為各省軍閥注目的焦點,讓他下臺,必能在各省得到熱烈的擁護。到時,日本人再另起爐灶,扶植起構築於日本人羽翼之下的新政權豈不易如反掌。

  1月16日,日本內閣首相近衛文磨發表聲明,聲稱:「帝國政府今後不以國民政府為對手,而期望真能與帝國合作的中國新政權的建立與發展。」全然不把蔣介石放在眼裡的樣子。唯恐份量不足,26日,近衛再次蠻不講理地向全世界聲明:一、不論在任何情況下,日本均不與國民政府交涉;二、日本為阻止外國軍事援華,仍可對華宣戰;三、日本對華之新政權,居於監護人之地位;四、絕對不容許第三者出面調停。

  日本人雖然急於結束中國戰事,但自認對付蔣介石的國民政府遊刃有餘。近衛倉促間拋出這個日後被日本外交界、軍界認為最愚蠢的聲明。

  剛退人武漢的蔣介石如洞中觀火,把日本人的這一企圖看得個清清楚楚。日本人發表聲明,偏偏忽略了一點,蔣介石本人正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倔頭。一接到近衛的聲明,蔣介石嘿嘿就是一陣冷笑,對中國外長王寵惠和軍政部長何應欽等人說道:

  「日本人黔驢技窮。進退維谷之際竟敢出此狂言,日本危矣!」

  對蔣介石的這番話,王寵惠吃驚不小,何應欽則不以為然。在他看來,老蔣不過是在硬充好漢。事實上,蔣介石被窮追猛打到這一刻,心境反倒清明了。他心裡明白,日本人又是拿否認國民政府,又是拿宣戰。繼續軍事行動威脅他,無非是要他停止抵抗,舉手投降。但他明白,此刻投降,那他和他的國民政府,立刻就會被中國千百萬民眾和各黨派憤怒的狂潮所淹沒。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他是不會幹這種蠢事的。降低投降條件,他試過,可日本人不答應。所以他所能選擇的,只有繼續抗戰一條。要說抗戰,蔣介石並不像他的副手汪精衛那麼悲觀。汪精衛總認為,中國再戰必亡。可蔣介石向來把汪的話當作文人之言。他心裡清楚日本人的底牌,他更清楚已無兵可派的日本人要把他的二百多萬人殲滅,那不過是癡人說夢。只要能在這關鍵時刻頂住,隨著日本人的消耗,國際社會的干預,甚至西方國家的參戰,那失敗的結局一定屬￿日本,而不是他蔣介石。

  蔣介石並沒被日本人嚇倒,但素有「幹才」之稱的國民黨元老何應欽想的卻並沒蔣介石那麼樂觀。身為軍政部長,軍事上一連串的失利他瞭解得至為深刻,因而對今後的抗戰前途也越覺茫然。但自「西安事變」他演出了「逼宮」那一齣戲後,驚覺惹惱了蔣介石自己身後則再無退路,逆轉向對蔣介石百般討好。眼下見蔣介石有此豪邁之語,只覺蔣介石是在自我安慰,便忍不住問道:

  「委員長所言極是。只是眼下日本人從南北撲向徐州,這徐州守或撤還沒定準。委員長以為李德鄰(李宗仁宇)的33萬雜牌部隊能守住徐州嗎?」

  蔣介石盯了何應欽一眼,想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何應欽的話把他又拉回現實之中。

  從長遠看,蔣介石並不怕現在奔竄在中國大地上的這些日軍,可眼下這股日軍還沒有受到極大消耗,戰鬥力還很強,從戰役上來說,他的國軍尚不是對手。更何況在國民黨軍又新敗於京、滬,損兵折將3O萬人,元氣大傷、但如果徐州不保,讓日本人輕輕鬆松地拿下中原,再揮兵轉向武漢,那他的殘餘部隊就更沒有喘息時間。想到這,他轉向何應欽,語氣堅決地說道:

  「徐州是要守的,而且一定要設法守得長久。須知,今日之津浦路防禦,就是明日武漢之守衛。津浦路守得越久,武漢會戰準備得就越充分。我相信日本人今年就會進攻武漢的。」

  這句話,更使剛才驚訝不已的王寵惠如墜入五裡雲中。儘管他對蔣介石一會兒一個論調的思考方式見的不少,可在這決定國家、民族的大事上他絲毫不敢懈怠。聽著聽著,他的汗珠子滾了下來,猶豫片刻,王外長上不住插言道:

  「委員長,據悉天皇已頒下聖詔,明言今後暫不擴大事態,難道……」

  蔣介石揮揮手,像是對「天皇」這兩個字很不耐煩似的。

  「日本人言而無信,裕仁也是日本人。他們的『不擴大』不過是休整部隊而已,不值一信。」

  蔣介石說罷,沉思片刻,轉向何應欽說道;

  「敬之(何應欽字),你要負責把津浦路會戰計劃抓緊催辦一下。告訴李德鄰,津浦路一定要死守,守得越久越好。那個,那個,就說至少要守上3個月。」

  何應欽頻頻點頭。蔣介石想了想,咬咬牙,又鄭重地補充道:

  「第5戰區槍械彈藥,軍需物資可以提供一部分。告訴李德鄰,川軍裁併編制一案可暫緩。一定要他們把日軍拖在津浦線上。」

  蔣介石今天對李宗仁可真夠大度的,幾乎有求必應,這也是他自己逼出來的。去年年底,蔣介石意氣用事,在京滬戰場與日本人拼一日之短長,結果把國民黨軍隊,包括他的精銳嫡系中央軍30萬人扔在京滬城下,大江南北。為此,他心疼得半個多月茶飯不思,夜不能眠。其實說到底,他還是放不下大國領袖的架子。眼下,行兵佈陣捉襟見肘,他能怨誰呢?他只能依靠李宗仁指揮的第5戰區30萬雜牌部隊把日本人拖在中原,他的中央軍好抽出來整補部隊,擴充編制。他需要武漢的安定,他需要時間,他也只有幹一件他最不願幹的事——擴大那些被他視為眼中釘的地方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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