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西北王」的敗落 | 上頁 下頁
一四〇


  「飛機飛到上海,正值雷雨盛時,機場不同意降落,於是改飛南京,孰料南京天氣驟變,也在下大雨,機場亦不同意降落。雨農堅持要降落,機場勉強同意了。但當時雲層很低,飛機下降時,竟越過機場,飛到了江寧縣,先撞在該縣板橋鎮南面一棵大樹上,趕緊拉起,又撞在岱山上,毀於困雨溝!」

  說到這裡,胡宗南忍不住又流了淚。

  「以私交而言,雨農與我情同手足;以公而言,雨農的死對党國事業是重大摜失!他才四十九歲,還可以替校長幹很多事情的。而且他一死,軍統群龍無首,豈不大亂!張倩她們奉召回去,正是內亂開始,權力再分配的需要啊!」

  秦進榮說:「張倩臨行時說三五天即可回來的。」

  胡宗南搖搖頭:「須知她此去不是奔喪。雨農已將軍統發展成十余萬人的龐大組織,也只有他有魄力駕馭。他死了,鄭介民、毛人鳳、唐縱三巨頭必然爭權奪勢。鄭介民是老資格有點迂闊;唐縱掌握警察,志在分奪軍統的財產和人員;毛人鳳雖跟雨農很久,但沒有雨農的能力和威望。現在形成『鼎足之勢』,三巨頭都在拉人入夥。張倩是軍統中惟一的女少將,有一定影響,正是三方面必拉之人。她既陷入這種局面,短時期是很難脫身的。」

  事情的發展正如胡宗南所料,後來蔣介石委任鄭介民為軍統代局長,毛人鳳為副局長兼主任秘書,唐縱為警察總署署長。當時鄭介民在北平任軍調部執行委員,正與中共談判,實際軍統工作由毛人鳳主持。但在戴笠剛死時,鄭、唐、毛便在為奪權做準備,各自拉人結成幫派,毛人鳳根本號令不動。是年六月,軍統改為「保密局」,唐縱分得利益主持警察署工作,退出鄭、毛鬥爭,毛人鳳勾結沉醉等人,利用鄭介民在北平大辦壽宴、收受賀儀、輿論譁然之機,在蔣介石面前將鄭介民告倒,毛人鳳升正,軍統才算「統一」了。但當時國民黨政權已處於風雨飄搖中,毛人鳳的日子自然也很不好過了。

  胡宗南站了起來,秦進榮跟著站起。

  「事情就是這樣:揚善者少,言惡者多。軍統在抗日戰爭中起的積極作用,如鋤奸,策反,收集軍事情報,搞亂敵佔區經濟,組織遊擊隊……等等等等,都沒有人提起,抨擊其弊端卻不遺餘力。陳果夫、陳立夫等人這樣做,不過為了擴張自己的勢力,卻置党國利益於不顧!這不行!我一定要去面見校長,為軍統爭一爭!日內我就動身去重慶,這裡的事你和參謀長好好處理吧。不要以為抗戰勝利了就掉以輕心,從某些方面來看,現在更緊張哩!」

  胡宗南說走卻遲遲沒走成,因為此時整編軍隊方案下來了。忙了兩個多月,胡宗南才成行。

  週末,秦進榮約了李晚霞去臨潼遊玩。他感到很輕鬆。他對李晚霞說:

  「這些年來,只有最近才感到輕鬆些,似乎空氣也自由了。」

  李晚霞億視著他:「那位愛你的人走了,你不牽腸掛肚嗎?」

  「你……」秦進榮剛要爭執,又無可奈何地笑了,「別總這樣……令人掃興!」

  李晚霞一笑:「好,我們談正經的吧。戴笠一死,雖然軍統會大亂一陣,但蔣介石不會放棄這個反共反人民的特務組織的。家裡有指示,不要以為一個魔王死了,其他妖孽就不再興風作浪。尤其是我們在白區工作的,千萬不能放鬆警惕。看你得意忘形的樣子,就是放鬆了警惕的表現。」

  秦進榮煩惱地看著對方:「晚霞,好像你從來沒有表揚過我,總是批評我這不行,那不行!我這人就真的一無是處了嗎?」

  「成天說你好的人走了,就聽不得一句批評話了!」

  秦進榮知道對方存心氣他,也就見怪不怪了:「隨你去說吧。我只要求不要影響情緒,咱們好好玩幾天。」

  李晚霞搖了搖頭:「今天正是要照顧你的情緒,才陪你來玩的。不要以為張倩、範秀珍走了,就可以高枕無憂,須知她們臨走前,對其爪牙們必有周密佈置,我們小心為好,下不為例了!」

  秦進榮聽了爽然若失地噘起了嘴。

  李晚霞看了,笑著推了推他:「怎麼跟孩子似的!幾年都這樣過來了呀。」

  「難道永遠這樣下去?」

  「你以為我願意嗎?」李晚霞歎了一口氣,「前兩天我給組織提出申請,準備回南京去看看家裡人。如有可能,你也向胡宗南告個假,我們一起回去——換一個環境就可以放開一些了。」

  「好!」秦進榮興奮起來,「等胡先生回來,我打個報告,相信會批准的。」

  胡宗南從重慶返回,甚至顧不上與秦進榮談論見聞,就忙著著手整編的事,將辦軍官訓練團的事交給了秦進榮,所以秦進榮也不便提出回家探親的事。

  六月初,胡宗南再次飛往南京。因為六月十二日戴笠靈柩在南京紫金山靈穀寺落葬,蔣介石親自主祭,所以他也趕去參加,「送盟弟一程」。

  這次胡宗南歸來,顯得很感傷。過了幾天,他將秦進榮叫到官邪,促膝而談:

  「在南京我聽雨農的副官賈金南說,出事後三天,他才在岱山腳下困雨溝裡找到了雨農的屍體,已是身首異處的一截焦炭。我想雨農在世時,可謂招手呼風喚雨,撒手雷霆萬鈞的鐵腕人物,結果如此慘死,真是太沒意思了!」

  秦進榮見胡宗南情緒低落,認為或者是個契機,於是旁敲側擊地說:「俗話說——急流勇退……」

  胡宗南似乎知道秦進榮要說什麼,忙打斷了他的話:「我們黃埔將領雖然也爭名奪利,但歸根結底是忠於校長的。為校長的事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校長在祭文中除歷數雨農功績外,痛切地呼道:『胡期一朝,殞此英賢;心傷天喪,五內俱煎!』又雲:『惟君之死,不可補償!』知遇恩重,雨農九泉有知,也該瞑目了!」

  秦進榮本想說服胡宗南及早抽身,見對方如此頑固,只得作罷。

  胡宗南又說到張倩:「雨農死後,軍統內部分裂,鄭介民為首的廣東派、唐縱為首的湖南派、毛人鳳為首的江浙派紛紛拉人入夥,張倩成了三派爭奪人物。在重慶我勸過她:人不能忘本,雨農待你不薄,毛人鳳是雨農既定接班人,還是以扶持毛人鳳為是。她雖接受了,但要擺脫鄭、唐兩派牽扯,也需要一段時間。這次我在南京又見到她,據說正在幫助毛人鳳整頓班子。她對你念念不忘哩。」

  秦進榮苦笑道:「她幾乎天天晚上都給我打電話,而且常有信來……」

  胡宗南一笑:「雨農誇她剛強勝過男兒,看來也難過七情六欲大關。」

  秦進榮見胡宗南沒有提起範秀珍,頗覺蹊蹺,於是試探地問:「範秀珍不知情況如何了。」

  胡宗南又一笑:「她與毛人鳳有舊,現在毛人鳳獨當一面,看來她一時也回不來了。」說到這裡他轉了話題,「你抓緊把軍官訓練團辦起來,等情況穩定後,我准你假回家去看看……對於你的今後,我另有安排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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