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西北王」的敗落 | 上頁 下頁 |
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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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進榮冷冷一笑:「范小姐是奉命前來照顧我的生活的,張小姐是不是也奉某先生之命要來照顧照顧我的生活啊?」 張倩認真地點點頭:「所謂『主雅客來勤』——奉命也罷,不奉命也罷,總之,我決不會比范小姐來得少。你不會請我吃閉門羹吧?」 秦進榮聳聳肩:「我是來者歡迎,去者歡送。更何況你是一位女將軍。」 忽然傳來響亮的鞭炮、鑼鼓聲,室內三人都不免一驚。稍頃,聽見院子裡尤德禮在嚷嚷:「唷,這不是徐老大嗎?你這是……」又傳來甕聲甕氣的大嗓門聲:「秦參謀喬遷之喜,徐某特來祝賀啊!」三人不約而同迎了出去,只見徐飛虎帶著四個彪壯大漢,在院子裡跟尤德禮對話。 徐飛虎一見秦進榮,便抱拳拱手:「秦參謀,恭喜恭喜!聞知閣下喬遷,兄弟特來恭賀!」說罷向身後的大漢們一擺手。 四個大漢之一手捧著一隻很大的紅紙口袋,走到秦進榮面前,雙手奉上。 秦進榮一看,口袋上面有兩個墨筆字:賀儀,便知道裡面裝的是現金。從其厚度來看,將是一筆鉅款。他也抱拳拱手說: 「徐先生,你能來就是看得起兄弟。既是兄弟,這種禮尚往來,就太俗氣了。兄弟承胡先生關照,一切應用俱全,不勞厚賜。改日兄弟備一杯水酒,恭請各位好友相聚,還望徐兄賞光!」 塗飛虎對於秦進榮不收重禮大感驚訝,因為多少年來地方官員對他敲詐勒索,他已習以為常了。每逢年節自然不在話下,就是官員家紅白喜事,都不能疏忽怠慢,否則轉臉便給顏色看。難道秦進榮嫌禮太輕?他覺得自己的「賀儀」實在是「豐厚」的,而且對方也未看過呀!再看看對方的態度,又不像是虛假的,他不免肅然起敬了。他再次抱拳說道: 「啊,秦參謀高風亮節,是在下有眼無珠了!既然如此,在下先辭。」 秦進榮抱拳說了聲「後會有期」,隨即相送。徐飛虎再三「請留步」,秦進榮仍堅持送出大門外。 張倩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裡產生了極其矛盾的想法。 在國民黨軍界,無論任哪一銜級的軍官,如果不任主官(正職),是沒有油水可撈的。在抗戰時期,物價飛漲,而何應欽的軍政部卻制定了「發國難薪」,即對各級軍官的薪餉都大打折扣,使原本貶值的紙幣更不敷所需了。 張倩在重慶時耳聞了這樣一件事:一位在陸軍大學任職的少將,因為家裡人口多,生活困難,他每天在食堂吃飯,都用報紙將剩飯包了帶回家去給家人吃。有一天門衛檢查,不許他將剩飯帶走,這位少將竟然號啕大哭,說是如不帶飯回家,家人就要挨餓了。 現在秦進榮雖已晉升上校了,但在胡宗南身邊只不過是個幕僚,更無油水可撈。儘管秦進榮沒有嗜好,但張倩知道他是個孝子,每月都將三分之二的薪晌寄回家去,所剩的錢已是不多了,他還有些交際應酬,所以「錢」對他來說,更具有誘惑力。他有便利條件——是胡守南身邊的親信,求他辦事的人會很多很多,收受賄賂可以發財致富。但張倩很清楚,他從不為辦事收人分毫錢財,甚至連禮物也拒之門外。 張倩對貪污也是極為反感的。在重慶的交際場中,她曾結識一個少將副師長,這人是掛職到陸軍大學將官班深造的。此人也頗英俊瀟灑,精明強幹,很有前途。張倩與之來往了一段時期,幾乎要談到婚嫁了,不料有一天這位少將得意忘形,竟對她說:「此番畢業回去,必能升正,我先搞他個二百兩(黃金)打個基礎!」她聽後便鄙薄此人,毅然與他斷絕了往來。 不收賄賂可謂高風亮節,令張倩欽慕。然而「賀儀」與賄賂是有所區別的,秦進榮也不收受,未免過分了!她認為他的作風「太不像『自己人』了!」於是她決定試探他: 「你為什麼不收賀儀啊?這是禮尚往來嘛。再說你不收人家的,可不能不送人家呀,到時候你拿什麼去送人呢?」 秦進榮解釋道:「所謂『千里送鴻毛,禮輕情義重』,遇到該送別人禮物時,我量力而為,相信別人也不會見怪的。 「我於然一身,所需有限。蒙胡先生提攜,我為先生效命,如背一身人情債,如何能擺平!」 張倩不能不嘆服:「你是對的——也只有這樣,你才有更遠大的前程!」停了停她建議,「把伯父伯母接到這兒來住吧,一來這樣也像個家,二來也可以讓你多盡點孝心。至於家庭生活費用,你不必擔心,我們軍統的待遇要比部隊優厚得多,除了薪餉之外,還有津貼、獎金等等,我又沒任何負擔,就算是朋友吧,你大概不會拒絕幫助你一些吧。」 秦進榮知道張倩是誠懇的,也頗為感動:「啊,倒也不是考慮生活費用,我早就寫信請求父母來此團聚,但家父回信說,一來在重慶有教務,不便中途棄教,二來也不願妨礙我為胡先生服務。既然老人家在重慶住慣了,我也不便勉強了。」 張倩說:「老人家大概是顧慮搬了來你要照顧他們,分了心力,不能全力為胡先生服務了。其實也用不著你費心,搬了來我可以幫你照顧的呀。」 秦進榮明白張倩的意思,便一語雙關地說:「恐怕時機還不成熟吧。」 張倩明白秦進榮所指是自己對他尚未釋疑,其他一切都免開尊口!她無法解釋,只好裝做沒有聽懂。 所謂「男兒無妻家無立,女兒無夫房無梁」,秦進榮一個人住這麼大一所院子,實在不像個「家」,所以他對人提起,總說是「我的住處」。但外界討好他的人,卻把這裡稱為「秦公館」,發來的書信、請柬注明的地址也是「秦公館」,儼然要員的府第了。他惟恐遭人議論,說他狐假虎威,便拿著請柬去向胡宗南解釋。胡宗南卻笑著說:「他們那是在捧我呀,你就卻之不恭吧!」說罷哈哈大笑。 次日,秦進榮到徐飛虎家拜望,宋洪挎著盒子槍跟隨著。 徐飛虎家是一座深宅大院,門外有保鏢把守,裡面的裝修擺設,頗有點古香古色,儼然殷實的仕宦之家氣派。 當時徐飛虎正在大廳與手下各「灘口」的頭目們議事,他高高在上地坐在太師椅上,他的兩個拜把兄弟魯大海和丁雨水坐在兩側。此二人一個是濃密的絡腮胡,綽號「大鬍子」,一個傷了一隻眼,綽號「獨眼龍」,都是鐵塔般的大漢,襯托出了徐飛虎這個「舵把子」的威風!十幾個「灘口」的頭目站在兩旁,逐個向他報告「灘口」的情況。他不動聲色地聽著,很少說話。但他每說出一句話,都要決定一件大事,絕無人敢於反駁。 秦進榮突然來到,徐飛虎聞報驚喜萬分,慌忙迎出大廳,連連打躬作揖:「有失遠迎!有失遠迎!」並請秦進榮上座。 秦進榮看看眾人:「兄弟來得冒昧,徐先生既有公務,兄弟改日再造府吧……」 徐飛虎忙道:「哪裡哪裡!秦參謀是請都請不到的貴客嘛,我們這碼頭上的事,早議晚議都可以的。」他向手下人說,「你們見過秦參謀後,就可以散了。」 各「灘口」的頭目們一個個上前作揖施禮,然後垂手而去。秦進榮看在眼裡暗想:這些亡命之徒能如此循規蹈矩,也足見徐飛虎的權威和駕馭能力之強。 徐飛虎又向秦進榮介紹了丁雨水和魯大海二人。寒暄之後,分賓主入座。 兩個女僕端上香茶水果,徐飛虎對女僕說:「今天貴客駕臨,去叫太太出來親自招待!」 秦進榮忙說:「嫂夫人理當拜識,招待就不敢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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