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西北王」的敗落 | 上頁 下頁
三四


  記者們擁上來搶鏡頭,鎂光燈閃閃。

  胡宗南帶著秦進榮,陪著美軍考察團接見軍官和地方官員、知名人士等,蔣經國聽秦進榮在翻譯時說一口流利的英語,頗為驚訝,但當時也不便打聽。

  介紹完畢,胡宗南又陪著蔣經國和軍事考察團檢閱了儀仗隊。然後由秦進榮和副官處長彭毅帶領考察團成員去招待所下榻,胡宗南則與蔣經國登車,一同回到胡宗南官邸。

  蔣緯國沒有參加歡迎隊伍,而是在官邸等候其兄。兄弟見面,也僅僅是禮貌地互致問候,並不十分熱情。

  尤德禮伺候著蔣經國去盥洗間洗漱過後,回到客廳,與胡宗南談起此來的目的。

  蔣經國拱著手說:「恭喜壽山兄了——軍委會已決定委任壽山兄為第三十四集團軍總司令,兄弟帶來了軍令部的委任令哩。」說罷從公文皮包中取出委任令遞過去。

  此事胡宗南在二次去重慶見蔣介石時已經知道了,所以並不感意外,而且他對這次的晉升也不感到高興,接過委任令後,便隨手往茶几上一撂。

  因為胡宗南事先未向任何人透露此事,所以羅澤闓還是有意外的驚喜。「水漲船高」,作為幕僚,當然巴望主官祿位高升,才有自己的出路,所以他想看看委任狀。但剛一伸手,發現胡宗南在瞪他,便又惶惶縮回了手。

  胡宗南陰陽怪氣地說:「上次在重慶已經風聞有不少人都加官晉爵了,想必現在都在忙著擺酒請客。我胡某人可不湊熱鬧。再說抗戰時期物力維艱,免了俗套,經國兄不會怪吧?」

  蔣經國頗為驚訝胡宗南怎麼會「氣不打一處來」。細一琢磨,終於明白了,便笑道:「壽山兄,這一次發表的集團軍總司令人數是不少,如宋希濂、關麟征、湯恩伯……這些黃埔一期的後起之秀,但是,這也絕非『一碗水端平』的措施。我們軍隊的情況你是清楚的,大部分來自軍閥部隊的改編。所以在一定時期內,還必須用原部隊將領,以安撫這些部隊。加之黃埔軍人羽翼未豐,保定前輩不能不用,所以黃埔軍只能列入第二梯隊。現在黃埔將領在戰爭中經受了考驗和鍛煉,逐漸成熟,是掌握兵權的時候了,所以這一次把第一期中的佼佼者提拔上來,統帥大兵團,逐漸形成以黃埔軍人為基礎的軍事集團,使國民革命軍正規化、純潔化,這是大的形勢,絕非個人恩怨。至於家父對壽山兄,總是有別于其他將領的,來日方長,壽山兄捷足先登有日,不必為此計較啊。」

  胡宗南心事被道破,有點尷尬了:「啊,經國兄言重了!壽山蒙校長提攜,知遇之恩未報,豈敢心懷怨望。兄弟認為,黃埔同學中也有賢愚不等,只憑資歷而委以重任,難免貽誤党國大事。校長日理萬機,難於明察秋毫,只能靠身邊的人提醒了。」

  蔣經國明白對方所指,但他也不便言明:「壽山見所言甚是,但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也只能在使用中進行考核,逐漸淘汰吧。」

  胡宗南很想說,一個將領指揮千軍萬馬,在戰場上若無臨機應變能力,那是要以士兵的生命作代價的,更何況現在委任的是集團軍總司令,每個總司令至少要統帥十萬以上大軍,在戰役中將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這樣的將領,如果所用非人,于党國大事太不利了。然而他又意識到蔣經國在回避,自己過多地說,只能起副作用,所以淡淡一笑置之。

  蔣經國換了個話題:「壽山兄,家父以為共產黨乃是心腹大患,所以讓壽山兄率精銳圍堵,並從物資方面進行封鎖,希望能使其自生自滅,至少也要日漸衰弱。但是,據情報,陝北共產黨通過生產自救,竟然有所發展。當然,其中還有些我方的消極因素所促成,如果聽任其坐大,將來一旦抗戰結束,就十分棘手了。

  「最近有一契機:據情報,國際共產內江,即將瓦解。這將震撼各國共產黨組織。我們可趁其惶惶不可終日之機,進行突然襲擊,可望一舉全殲!

  「當然,在此抗戰時期,打起內戰來,會有不良反應。如果時間拖長了,不僅日寇會利用我們的內部矛盾攻擊我們,國際輿論也會譴責。所以這次軍事行動要十分秘密行動,以閃電襲擊一舉攻佔延安,造成既成事實後,也就無所謂了。

  「為此,家父幾經與參謀本部商討,一致認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至於如何行動,卻各執所見。家父認為事關重大,而且不能拖延,又要把握性大一些,所以請美國軍事顧問團協助制定作戰計劃,這就是考察團此來的目的。當然,也要做出一些姿態,例如讓考察團去各部隊轉轉,讓他們瞭解一下我軍的戰力。」

  胡宗南頗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共產黨可以籍我抗戰之機逐漸坐大,但是,陝北為不毛之地,就那麼一塊地盤,那麼點人,能有多大發展呢?我們擁有數百萬精銳之師,如果在抗戰結束後,有必要剷除陝北共軍,只要校長一聲令下,我可以在幾天之內將陝北夷為平地!但現在正值抗戰關鍵時刻,如我向共軍發動進攻,恐怕輿論譁然,民心浮動,不利於大後方的局勢穩定吧。」

  蔣經國愣了一下。他何嘗不知當此抗戰關鍵時刻,挑起兩黨戰爭將是多麼不得人心!但是,他老子一意孤行,他也難以說服。他只能很勉強地辯解:「自從西安事變後,國共兩黨說是聯合抗日,其實摩擦時有發生,大動干戈亦非前所未有。』一新四軍襲擊魯蘇皖戰區,擊斃我第八十九軍軍長李守維,而後顧祝同又擊潰了新四軍。這件事由於我們宣傳不力,共產黨方面反而惡人先告狀,說我們挑起戰端,『同室操戈』!結果世人只知我們背信棄義擊潰了新四軍,卻不知是新四軍先打了我們,弄得我們很被動!」

  胡宗南歎息道:「所謂『幹秋功罪,後人評說』,歷史可以歪曲一時,不能長久。至於在宣傳方面,我倒以為應該學學共產黨。當然,我不贊成顛倒是非,但是,宣傳能起到鼓舞作用。想當年北伐時期,國共合作,宣傳工作就由共產黨去做,那時北伐軍走到哪裡都受到百姓歡迎,不能不說是宣傳的力量。這事我曾向校長建議過,但校長很煩躁地說,不學他們那套詭辯之術!嘿嘿,正是這套『詭辯之術』使我們吃了多少虧啊!」

  蔣經國對其父的頑固也無可奈何:「關鍵在於他不理解有許多事並不是強權能夠辦到的。」他很想說「包括這次閃電襲擊」,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胡宗南卻說:「這也難怪,我們內部問題太多了,校長根本沒有閒暇去考慮這些事。」

  蔣經國言歸正傳:「關於這次閃電襲擊計劃,壽山兄有何意見?」

  「我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既然校長已決定了,壽山敢不效死!事不宜遲,明天就召集師以上高級將領開會,請盟軍顧問宣講作戰計劃,壽山保證遵照執行。」

  蔣經國舒了一口氣:「好!那麼,我提一點要求:與會人員嚴格控制,除高級將領外,其他參謀、副官都不得進入會場。」

  胡宗南皺起了眉頭:「經國兄,不必諱言,我們的高級將領中,能聽懂幾句英語的寥寥無幾,倒是一些年輕的參謀人員還能應付……」

  蔣經國忙說:「這不要緊,我來當翻譯。」

  胡宗南苦笑搖頭:「聽眾多達二三十人,講話的也有六七位,只經國兄一人當翻譯,恐怕太辛苦了吧?」

  蔣經國勉強道:「兄弟也只能勉為其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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