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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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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長怎麼樣?」 「連長受了重傷,血止住了,可是昏迷不醒!」黑牛說道。 「咱們還剩多少弟兄?」 「不到30人了!好多受傷的救不回來。」一個兵傷心地說。 「老哥,鬼子沒有往裡追,暫時安全了。」黑牛替老旦揪出紮在他腰裡的彈片。 「能過來這麼多,已經萬幸了。老劉還在麼?」 「剛才就沒沖過來!」 「陳玉茗呢?」 「俺在這裡!」陳玉茗的頭上裹著厚厚的繃帶,身上倒是沒有傷口。 「派幾個戰士去放哨,如果俺和連長都不行了……你指揮!帶著兄弟們往南走。」 「老哥你放心,你沒有傷到要害,死不了!」陳玉茗滿眼熱淚。 「鬼子肯定會追來,如果不方便,給俺和連長一人一槍,別連累大家!」老旦感到這次受傷雖然沒有上次那麼重,但是沒有醫生和藥品,估摸著自己再頂不了多久了。 「老哥你別這麼說!沒有你和連長,咱們早死了,大家決不會拋下你們!」 黑牛的眼淚走珠一樣墜落下來。參軍不久的江西大兵黑牛,第一次作戰,身邊朝夕相處的戰友們就死去八成,連個屍首都搶不回來,這令他異常痛心。此時見自己敬重的兩位連長也性命難保,這個鐵錚錚的漢子不禁號啕痛哭了。 一個哨兵跑回來,輕聲說道:「有100多個鬼子跟進來了!」 「快走!奔著湖邊有水的地方去,藏起來!」老旦用盡力氣下了命令,隨後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你是誰?叫個啥?」 「俺叫老旦,是給國軍當兵的。你又是誰?」 「大膽!老子是閻王,你居然都不認得!你來老子這閻羅殿幹啥?後面這些人是誰?」 「俺戰死了,不來你這裡能去哪裡?後面這些都是俺的兄弟。」 「他們可以留下,你不行!」 「為啥?」 「他們已經記在俺的生死簿上了,可這上面沒有你的名字,一個白鬍子老頭剛才說不讓老子收你,滾回去!」 「這……不會吧?俺明明記得自己死了,要不然咋會來了這兒呢?」 「老哥,謝謝你送兄弟們一程,你回去吧,我們自己進去就行了……」 「胡勁兄弟,你這是說啥哩?俺和你們一起來的,你咋讓俺回去哩?你咋命令起俺來了?俺在這裡還是你們的副連長,給俺服從命令,站好嘍!」 「大膽!這是老子的大殿,你怎麼能發號施令?你再不回去,老子就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老哥,胡勁說的是,你該回去了,你送咱們兄弟到這裡,勞乏你了。楊連長剛才來過了,咱們已經把他送回去了,你也快點回去吧,要不然閻王老子會生氣了!咱們再不進去,也就成了野鬼了……」 「老旦,回去吧,你的日子還沒到呢……」 背後這個聲音是如此耳熟,老旦忙回頭一看,竟是自己敬愛的老鄉!他的笑容仍然是那麼和藹,臉上的傷疤都不見了,只是那身破軍裝還穿著,上面的血跡仍然新鮮。驚訝之中還沒開口,老鄉已經猛推了他一把,老旦就感到自己升起來了,就像一張紙片被風吹到了半空,這些人立刻離自己遠去。他們站在那裡抬著頭,揮著手,微笑著看自己遠去。那下面忽地狂沙肆虐,陰風怒號,冷得像冰,黑得像墨,弟兄們在那裡凍得瑟瑟發抖。這時,一道巨大的黑門嘎呀呀地開啟了,血光刹那間噴濺出來,各式鬼怪拿著各式鎖鏈刀鋸跳將出來,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一群群撲向恐懼的弟兄們…… 「弟兄們,跟俺殺鬼啊……」老旦在焦急中一聲大吼,可下面的情景就在一道炸雷聲裡消失不見了…… 一陣奇怪的聲響讓老旦睜開雙眼,他感到身上濕漉漉、涼颼颼的,繼而發現自己在瑟瑟發抖。這是一個低矮的草房,自己躺在一排木棍編成的床上。屋子顯然是簡單湊合著搭起來的,乾草枯木的味兒很濃,四處漏風,木檁子上刀痕依舊。屋門口,一個女人正蹲在地上洗著什麼。門邊的樹枝上掛著那個藍布包和半把日本軍刀。女人的動作晃動了樹枝,這半把軍刀在木棍上磕來碰去……剛才聽到的就是這動靜吧?他動了動身子,這才感到無處不在的疼痛,傷口還涼中帶辣,唯獨褲襠有些溫熱,他猛地一驚,條件反射般摸向下面,這才知道還穿著一條褲衩。剛想撐起身子,疼痛就從身體各個部位襲來,他又重重摔了回去,發出一聲沙啞的呻吟。 女人聽到聲音,驚訝地回過頭來。老旦看到了一張年輕女人的臉,白裡透紅,無紋無褶;一雙鳳眼半睜半顰,略帶憂傷,卻難掩其明亮和俏麗,讓人瞬間聯想起戲中的可人兒來,柔和的目光說明她性情溫和,雖然眼神裡略帶疲憊,仍掩不住那抹善良的俏麗。她烏黑的頭髮隨意地從額前垂下來,精緻地掛在眉梢;那一身絳藍的棉布裹子衣服讓老旦倍感親切,閃念間想起了自己的女人。女人沒有和他說話,而是跑出去喊別人。老旦還沒來得及想這女人打哪裡來,光著膀子的陳玉茗掀簾子進來了。 「老哥醒啦!你都睡了五天了!」陳玉茗高興地將老旦小心地扶了起來,幾個戰士緊跟著鑽了進來,個個面露喜色。 「哪來的女子?」老旦驚訝地問道。 「村裡的!咱們往湖邊跑的時候,碰到一個出來找食的女人,黑牛差點開槍打死她。她們就是從咱們與鬼子血拼的那村子跑出來的,帶著孩子都躲在這山裡,有十幾個哪!」 「男人們呢,有男人麼?」 「她們村的男人都死了,拿著刀和鬼子幹,都被殺了。女人也死了不少,剩下的都在這裡了!」黑牛接話說。 「全是女子?」 「還有幾個孩子……她們在這裡躲了兩個月了,很熟悉這裡的地形環境,鬼子還沒鑽到這麼深的地方來。」 「這是幹啥哩?」老旦指著自己的身體。 「哦,大姐們見你們身上太髒,怕傷口受不了,給你們擦擦身子。」 「連長呢?」 「還沒醒呢,傷口感染了,前日才取出所有的彈片,現在還發著燒,老說胡話。大姐們采了些草藥給他敷上,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陳玉茗沉重地說。 「帶俺去看他!」老旦說著就要下地。 「不行吧老哥?再躺一段吧!」黑牛關切地問道。 「帶我去看他,我沒事了!」老旦雖然還感到眩暈和腿軟,但是可以在戰士的攙扶之下走動了。在屋外,他看到好幾個裹著頭巾的女人正圍著一口鍋擺弄著一些青菜,見老旦出來,幾個女人都站起來微笑著向他示意,老旦也向她們逐一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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