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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洪興國在樓道上已經開始拍攝了,看來打算一直拍到三班宿舍裡的許三多,並且很專業地伴之以即興解說:「現在我們來看看創造了一個小小奇跡的士兵許三多,三百三十三,不說在全國吧,在全軍也是可以讓我們驚訝一下的。他來自三五三團三營七連三班……」

  三班宿舍忽然炸出幾個兵,閃避不迭,然後是沖出來的許三多,後者的動能像炮彈,動勢像醉漢,抓撓著空氣和牆根,東搖西晃地尋找著忽然丟失的支點。

  一群兵追在後邊。甘小寧:「許三多,你要去哪?」

  許三多:「吐。」

  他抓住了一個支點,抓牢了一看,是成才。成才用一種厭倦加猶豫的神情看他,但終於扶住。

  許三多:「成才。」

  成才:「瘋了,值嗎?」

  洪興國不滿意了:「成才瞎說什麼?這話刪掉!許三多,你說句有閃光點的。」

  許三多:「要吐。」

  成才把他推向旁邊的水房,許三多一頭紮進,幾乎同時聽到一個人摔倒的聲音。一幫兵撲進去,然後是一個傢伙嘔吐的聲音。

  洪興國遺憾地關掉機器,在過道上守株待兔,並向士兵解釋:「這塊沒有美感,先卡。」說著,他的機器又打開了,由黑轉亮之時,許三多被架在史今和幾個兵臂彎裡,如死狗一般拖過樓道。

  洪興國的解說在畫外繼續:「許三多同志現在已經是第四次吐了。我希望他能儘快恢復過來,談談他的心得和體會。」

  但是看來洪興國的願望不能實現了,許三多是連脖子都耷拉著。半路殺出個伍六一,叉腿在過道上,攔著所有人:「你們老這麼扶著他,下星期也還是一根麵條!」

  史今:「你說怎麼辦?」

  「別扶!自己走!爬也是自己爬!許三多,站直!」

  許三多沒動靜。

  「士兵許三多!立正!」

  許三多開始動,從幾個人臂彎裡掙出來,但他不可能站直,於是去抓旁邊人,被伍六一瞪著,所有人都躲著他,有人在笑,有人笑不出來。

  許三多:「班長,我難受……你幫幫我。」

  「許三多……立正!」

  許三多像麵條一樣立正。史今探詢地看著伍六一的眼神,伍六一不為所動。

  史今:「咱們再挺挺,挺過去就好啦。啊?」

  「班長……班長,先進集體……先進班集體……咱們有了嗎?」

  史今:「有了。」

  於是許三多一頭砸倒下來。史今只好又扶:「現在怎麼辦?」

  伍六一撓撓頭:「架回床上吧。畢竟……我也沒做過三百三十三個。」

  於是那具軀體又被抬向三班宿舍。

  洪興國苦惱地關上機器:「還是境界不高呀。」

  許三多又一次被從七連過道上架過。

  都說成功的時候人會覺得眩暈,那我暈得無人可比。指導員沒能拍到我在單杠上的勝利,只拍到我在單杠下的狼狽。結果讓我這樣覺得,人前的眩暈和說不出來的苦楚,是我成功的味道。

  「砰」的一聲,一個人體落在地上的聲音。幾張床上的人都往起裡爬。燈也亮了。

  白鐵軍:「又摔下來了!他摔上癮了!」

  甘小寧:「我就奇怪,他怎麼躺著也能掉下來?」

  他們把地上的許三多再一次抬上床,史今看來不打算睡了,拉開桌邊的椅子坐下。

  伍六一跳下了床:「今晚我來。」

  史今:「你來白天。」

  伍六一沉默地點點頭,爬上他的上鋪。

  史今在桌邊趴伏著睡。

  許三多睡了兩天,吐了十四次,掉下床四十七次,摔倒次數無法計算。兩天裡的感覺好像一顆要被踢出地球的皮球,一個星期以後覺得自己還在單杠上邊,旋轉、回環。

  史今給許三多磨破的手上換藥的時候說:「我對不住你,知道嗎?」

  許三多很虛弱:「沒有。」

  「你做了三百三十三,我說沒有五十個。」

  「沒有。」

  「值嗎?」

  「真值。」

  一瓶藥水扔在床頭,伍六一陰著臉一邊看著:「這趟爬起床,就別再指望人照顧了,該怎麼著怎麼著。」

  許三多愕然,他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史今說:「六一說得對,你不比任何人差。不會再有人小看你了,也就是說,不會有人再照顧你了。」

  他們要說的更多,從那天起,我是所有人的對手了。

  許三多又開始訓練了。他剛看清眼前那堆槍械組件,甘小寧就用布將他眼睛蒙上,伸手將那堆組件攪和亂。白鐵軍壞笑著將一個零件拿走。許三多裝了一會兒,在桌上摸了一下,伸出一隻手來。白鐵軍搖頭不迭,直到被伍六一踢了一腳,從他手上搶走那個零件。伍六一把零件交回許三多手上。

  許三多在操場上跑步。肩上扛著一支從車上卸下的重機槍,打著沙綁腿,穿著沙背心。伍六一從他身後超過去,那位是一挺機槍,兩箱子彈,背上再一個三腳架。整個三班都在身後,現在已經有一個很明顯的高下,伍六一和許三多在爭搶,甘小甯第三,史今第四,白鐵軍是老末。

  誰都知道,伍六一和許三多在爭搶。他不能讓許三多戰勝他,他不能讓許三多成為第一。別人都在他們的身後。

  三班幾個兵在練近身搏擊,甘小寧被打飛了出來,於是只剩下兩個人在鬥。伍六一招狠力猛,許三多則簡直是個躲的天才。許三多終於試著還擊,最後兩人扭成了一團——互相的手腳都被對方制住,史今笑著吹響哨子。

  這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七連在演練夜間的潛伏與捉舌頭。

  三班幾個全副武裝加偽裝的士兵從小河邊走過去,而後偽裝得更徹底的高城從河水裡爬上來,除了得意揚揚還是得意揚揚。一雙手從身後的泥土裡伸了上來,抓住腿就一拽,高城剛摔倒褲襠裡就被狠踢了一腳,高城痛得吐口大氣,嘴裡已經被塞上一個軟木塞,高城仍想還擊,但身上的武裝帶已經被往下一退做了綁人的繩索,順便是連脖子也一塊兒勒上。

  許三多歡天喜地背著這俘虜就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叫喊著:「抓住舌頭啦!我抓住舌頭啦!」高城說不出話,掙扎著喘氣,然後,高城被重重地扔在林間的空地上。

  一聽到許三多的呐喊,偵察兵們頓時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

  今兒誰演舌頭啊?甘小寧心想怎麼一下就落進了許三多的手裡了。

  白鐵軍也覺得好奇,說:「連長說他派人,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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