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日落三八線(63)_徐京躍

六三

　　志願軍官兵們在光榮凱旋的日子裡，忘不了那些長眠在朝鮮山崗上的戰友。撤軍前夕，守衛在上甘嶺的中國人民志願軍部隊，隆重舉行了向上甘嶺英雄陣地告別儀式。

　　這一天，春雨乍停，風和日麗。上甘嶺部隊官兵致告別詞說，在上甘嶺陣地上，灑下了中朝兩國優秀兒女的鮮血，戰鬥英雄黃繼光和支前模範樸在根就是一起在這裡獻出生命的。今後我們仍以上甘嶺戰鬥中的英雄為榜樣，永遠忠於和平事業，永遠做最可愛的人。他們從英雄陣地上撿拾了許多紀念品準備帶回祖國。

　　在一個坑道附近的溪水邊上，志願軍士兵們找到了兩個水筒，其中一個有80多個子彈窟窿。在當年的戰鬥中，冒著敵人火力封鎖從坑道裡出來搶水的一些士兵，在這條溪水邊上流盡了鮮血。為了紀念這些烈士，志願軍士兵用瓶子裝滿清澈的溪水，帶回祖國。在另一條坑道中，士兵們拾到了打坑道用的邊沿已打得卷起來的廢鐵錘，用罐頭盒子做的提燈，以及一根奇特的旱煙筒：煙鍋是半截手槍彈殼做的，煙杆是用半根竹筷子做的，當年堅守坑道的官兵們就用它抽完煙葉抽樹葉。士兵們還拾到了一些在支援志願軍作戰時不幸犧牲的朝鮮人民的遺物。

　　在官兵們拾到的紀念品中，有兩顆奇怪的炮彈：一顆從側面穿入了另一顆的腰際，這是在密集的炮火轟擊中，敵我雙方的兩顆炮彈在天空中碰到一起了，可見當時戰鬥是何等激烈。紀念品中最多的卻是標誌美軍慘敗的物品，其中有被打穿了幾十個子彈窟窿的美國鋼盔，有被密密的彈孔撕成碎片的美國尼龍避彈衣，還有從被打壞的美國坦克和被擊落的美國飛機上拆下來的零件。

　　有些士兵爬上黃繼光烈士捨身炸毀的地堡，拾了一些被炸碎的石片和木頭，幾年來，這個地堡上沒有長青草，今年卻長出了3撮小草，士兵們將這些小草挖起來帶回祖國移植。

　　向開城告別的中國人民志願軍代表團即將離別開城了。登車前夕，他們攀登上雄踞在三八線上的松嶽山之頂，最後一次觀賞了開城全景和遠眺板門店，志願軍代表團團長任榮感慨萬千。他1950年人朝作戰，任志願軍前線指揮部副政委、志願軍政治部組織部部長、志願軍政治部副主任。在抗美援朝戰爭中，參加了所有的戰役和板門店軍事停戰談判。他意味深長他說：「美國和李承晚在這裡發動了戰爭，我們志願軍同朝鮮人民和人民軍一起，打敗了敵人，維護了和平。今天我們在這裡栽的樹就是和平之樹，友誼之樹，希望它能很快長大、茂盛。」

　　守衛著這個前哨的人民軍軍官尹永景上校說：「請志願軍每個同志都放心吧！我們一定能夠堅決地守衛住志願軍以鮮血和生命換來的陣地，堅決保衛著東方的和平前哨。」

　　列車飛馳過朝鮮重建起來的城鎮，一路上受到朝鮮人民的深情送別。士兵們眺望著鴨綠江橋頭的「凱旋門」，唱起了一支和平的凱歌：「為和平，我離開英雄的朝鮮；為和平，我回到可愛的祖國。

　　第一、二批撤軍按預定日期完成。

　　平壤，4月25日，中國人民志願軍總部發表撤軍公報：「從3月15日到4月25日，中國人民志願軍第一批6個師8萬人，已經全部撤出朝鮮返回祖國。」

　　平壤，8月14日，中國人民志願軍總部又發表撤軍公報：「從7月11日到8月14日，中國人民志願軍第二批6個師及待種兵部隊共10萬人，已經全部撤出朝鮮返回祖國。」

　　轉眼到了瓜果飄香的金秋10月。最後一批撤軍也已接近尾聲。

　　幾天來，志願軍總部駐地周圍的每一條山谷，每一戶住宅，每一個廣場都洋溢著依依惜別的友情。志願軍上自司令員下至士兵挨家逐戶告別朝鮮房東和居民，文工團日夜為居民進行告別演出；當地朝鮮人民一次又一次地邀請志願軍官兵聯歡，把各種珍貴的禮物送到營房裡。10月18日下午，十幾個朝鮮少年喜洋洋地跑進楊勇和玉平的辦公室，送別將軍叔叔。孩子們把自己的紅領中系在楊勇和王平的脖子上，把校徽、少年團團徽贈給將軍們。11歲的男孩子李淳澤悲憤地向將軍們訴說了美軍殺害他父親的經過。他說，志願軍叔叔打敗了美軍，給我報了仇，我永遠也忘不了志願軍叔叔。楊勇親吻了他，拉著小淳澤的手，親切他說：「好孩子，叔叔也忘不了你們。你們要努力學習，長大了好好地建設自己的祖國。」

　　楊勇剛剛送走小朋友，又見駐地附近的韓致沁等幾位老人匆匆走來，楊勇立即迎了上去：「大爺，你有事嗎？」

　　「聽說你們快走了，心裡惦記著，就來看看你們。」

　　「謝謝您，大爺。請到屋裡坐吧。」

　　「不了。你忙，別誤了你的事。你若有空，我們想請你和王政委到家裡坐坐。」

　　「行！今晚就去。」

　　楊勇爽快地答應了。

　　黃昏時分，楊勇、王平在夕陽的餘輝中向農家走去。幾十位朝鮮鄉親早已站在門口等著，見到志願軍首長，他們一下擁上來。進屋後，楊勇、王平和老人、婦女一起圍坐在熱炕上，一邊飲酒一邊暢談，比一家人還親。61歲的韓致沁對將軍們說：「司令員政治委員來到我們家裡作客，我們感到無尚光榮。」楊勇放聲大笑說：「你們請我們到你們家裡來作客，這是給我們的很大的榮譽。」王平接著說：「我們今天這樣在一起吃飯，正是中朝如一家的表現。」楊勇、王平等在告辭時，親手給主人們胸前掛上了「和平萬歲」紀念章，永志中朝人民的友誼和這個難忘的夜晚。

　　官兵們一次又一次地跑到彭德懷當年住過和指揮過作戰的坑道和掩蔽部裡來瞻望和告別。掩蔽部是一個山洞，門口鑲著一塊長方形的漢白玉，上刻著「在中朝兩國人民反抗共同敵人美國侵略者的戰爭時期，中國人民志願軍司令員彭德懷曾在此指揮作戰」。

　　10月18日上午8時40分，中國人民志願軍司令員楊勇、政治委員王平等在中國人民志願軍向朝鮮人民告別信上簽了名。至此，志願軍全體官兵都在這封信上簽了名。這封告別信已經裝訂成冊。首頁有志願軍前司令員彭德懷的親筆題字——「中國人民志願軍向朝鮮人民告別信」。

　　中國人民志願軍全體官兵在同朝鮮人民離別的時候，心情依依難舍。3月初，自從有人發起在向朝鮮人民告別信上簽名的倡議以來，全軍迅速形成了簽名的高潮。從前沿陣地到鴨綠江畔，不少連隊都舉行了隆重的簽名儀式，並且宣誓永遠維護中朝兩國人民的深厚友誼和團結，支持朝鮮人民和平統一祖國的鬥爭。有些官兵在簽名時，還細心地將名字組成「中朝友誼萬古長青」、「和平萬歲」以及「和平鴿」等圖案。

　　21日，中國人民志願軍總部官兵來到中國人民志願軍烈士陵園，向長眠在朝鮮國土上的烈士們，進行最後一次悼念和告別。這時，軍樂隊奏起哀樂，將軍們和全體官兵繞墓地一周，在烈士墓前敬獻了花束，栽植了萬年青松，並在毛澤東的長子毛岸英烈士墓前進行了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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