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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我一生下來就被無休無止的夢和謎弄得很累很累,」喝下血瑪莉後,她突然開口,「從來就沒有一個沒有夢的夜晚.我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很小我就發現我媽媽會用手指認字、顏色。她總是隔著信封用手讀我父親寫來的信給我聽。」她說得語無倫次,但她的聲音卻使李漢有一種飄飄然通體舒泰的感覺……

  「我總是很害怕,我膽小極了,可我也不知道我怕什麼?只有在成年男人的跟前,我才能稍稍安下心來……」

  不知什麼時候,她的小手已經握在李漢的掌中,很涼。

  「我們跳會兒舞好嗎?」

  她昏沉沉地把頭靠在了李漢肩上。在似有似無的背景音樂中,她伏在李漢耳邊,喃喃低語:

  「我知道,你,現在想的,不是我,是印度,是巴基斯坦……那讓我告訴你,有上弦月的,日子,那裡,還有另一個地方,你叫它什麼來著?克什?米爾。會有血災,和火光……」李漢停下舞步,輕輕用雙手捧住嬋的臉,他發現她的眼睛呈現出一種朦朧的綠色。

  §莫塔馬灣2000年1月4日。

  午夜,「羅納德。裡根」號航空母艦率領龐大的特混艦隊,以三十節的速度駛入莫塔馬灣。這艘一年前才下水的尼米茲級核動力航母,是美國也是世界上最新最大的一艘航空母艦。巨刃般的艦首切開黑沉沉的海水,在艦舷兩側激濺起排空的水牆,直朝薩爾溫江的人海口比魯君島插去。

  進入夜航以後,艦長霍克準將就一直沒有離開過艦橋。他揉揉佈滿血絲的兩眼,拾手看了看表,輕聲對恭立身旁的值星官說:「可以叫醒沃納將軍了。」

  喬治.沃納中將是特混艦隊司令官。他在走進自己的艙室之前丟下一句話:「—進莫塔馬灣就叫醒我。」

  其實他始終就沒睡著。

  特混艦隊出馬六甲海峽後,一直是沿新加坡一加爾各答航線朝安達曼群島方向挺進的,只是到了東經95度一北緯13度海域,才突然偏轉艦首,改向莫塔馬灣駛去。

  起先一切都還順利。一個小時後,編隊左側的燈光突然看不見了。不一會兒,值星參謀跑來報告,是處在最外側的「林德」號護衛艦為了快速跟上編隊,修正航向時,撞在了「斯科特」號導彈驅逐艦的左舷。

  「斯科特」號的艦殼凹下去一塊,「林德」號恐怕得返航了。

  就這些?

  還有,一個正在前甲板值更的水兵失蹤了。估計是兩艦相撞時被拋進了海裡……

  將軍皺起了他粗闊的眉毛:「讓托馬斯中校別急著返航,留下基廷少校的獵潛艦跟他一起找那個水兵,他叫什麼?」

  「本。」

  「讓他們直到把本找到為止。」他看見值星參謀面有難色,舷窗外此時正是風大浪高,又低聲補充了一句,「那怕是屍體。」

  出師不利。將軍的心情變壞了。問題是是否有必要一定出師?

  從駛出馬六甲海峽,他的美國艦隊嗎?

  海軍作戰部長小克洛德。

  休斯上將在下達命令時對他暗示道,在這件事上,武裝部隊司令信不過泰國和緬甸的政府軍與軍方,甚至信不過中央情報局。否則,一個只有幾千武裝土著的毒梟,怎麼可能猖獗達三十年之久?看來,格利茲上校在前些年披露的中情局與昆沙有某種默契的傳聞,至今還在影響著總統。

  所以他決定讓海軍和海軍陸戰隊單獨幹。

  這就是總統的全部用意嗎?沃納搖搖頭。儘管作為一名美國將軍他一直恪守軍人絕不過問政治的傳統,但他還是可以猜到,這是總統以他作為武裝部隊總司令的特權,為在即將到來的大選年贏得連任,用軍事行動給自己撈分。而本可以阻止總統這麼做,起碼可以表明海軍立場的休斯上將,居然為了能在今年秋季,順利接替任期屆滿的邁耶上將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的職位,竟在總統面前三卷其口!

  「一切都是為了美國的名義,可並不是一切都為了美國。」沃納將軍走上艦橋,望著那些臉上塗滿油彩,在甲板上列隊登記的「海豹」突出隊的小夥子們時,他想到的就是這句話。他不禁為這些即將消失在夜色深沉的亞洲叢林中的小夥子們的命運擔心。

  假如不是為了政客門的一己之利,沃納想,當然應該毫無保留的向毒品宣戰。必要時,不惜動用軍隊。

  但不能把軍隊當作政客輪盤賭上的籌碼,這會讓每一個真正的軍人對軍事行動本身是否正當產生懷疑。這些想法,沃納將軍不可能對任何人說。他甚至沒有把握,如果自己處在休斯上將的位置上,真的就有勇氣向總統先生當面指出這一點。

  「當你從一個海軍少尉幹起,用三十年的時間,換來三顆將星時,你唯一的企盼,就是那第四顆星。

  為此,你最好少開尊口。」

  這是—位終於沒能扛上第四顆星的三星將軍在退出現役時,對前來接替他的沃納少將的忠告。此刻,沃納中將望著向他行禮的霍克準將,不禁想起這句意味深長的話,但他一想到「少開尊口」這四個宇,就連這句至理名言也不想對準將提起了。

  出擊的時刻到了。

  「煉金術行動」將從此刻在沃納將軍的黑色海霸王錶盤上進入倒計時。

  飛行甲板突然被各種燈光照耀得如同白晝。十二架海王直升機的旋翼同時開始旋轉,發動機的轟鳴如同群獅狂吼……一個個艙門陸續關上,最後一個登機的是指揮這次行動的「海豹」突擊隊隊長馬丁上校。他在跨進機艙前,身板筆直地朝艦橋方向敬了一個長時間的軍禮,直到他確信沃納將軍已經還過了禮,才狠狠把手向下一劈,轉身登上了飛機。

  直升機明滅的燈群很快就隱進了如墨的夜色之中。

  飛行甲板上再次傳來爆裂般的發動機轟鳴聲,四架F/A—18戰鬥機已經在蒸汽彈射器上準備起飛,另外四架也已經一邊閃動著紅綠色的翼燈,一邊向起飛線滑動。四十分鐘後,他們將趕在馬丁上校的「海豹」們到達金三角之前,對那個叫洪蒙的撣邦人居集地進行地毯式轟炸。沃納知道,每一次軍事行動中,死於非命的並不都是敵人。

  將軍的眼睛有些潮潤,他想起了他的兒子,那個也叫馬丁的漂亮小夥子。兩個月前,馬丁死了,死於吸食克拉克過量。他想,這大概就是總統選他指揮這次行動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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