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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陳勇睜著血紅的眼睛看著他:「走!」

  張雷伸出右手。

  「這是比賽!」陳勇高喊,「走!」

  張雷無言,跟著前面的三個隊友走了。

  突破終點以後,四個學員都栽倒了。官兵們蜂擁上來扶他們坐起來,拿礦泉水澆著他們的頭頂和臉,救護隊撕開他們的軍裝,給他們聽心跳量血壓。救護車鳴笛開進來,四個擔架抬走他們。

  看著已經徹底累垮的部下,劉參謀長心疼地低下頭,又抬起來,目光堅毅。

  陳勇咬牙高喊:「堅持!」

  「一二!」後面三個兵就努力喊,爬兩下。

  「堅持!」

  「一二!」

  距離終點線越來越近。

  「堅持!」

  「一二!」

  四個人幾乎是同時爬過終點線,徹底暈倒了。大家蜂擁上來抬起他們,送上救護車。

  雷克明冷峻地看著他們,接過裁判遞來的分數表。

  何志軍的腮幫子抖動著:「都是好樣的!」

  「我只要八個。」雷克明看著分數板沒有表情,「已經有答案了。」

  「那你還要20個去海南集訓?」何志軍納悶。

  「中國乒乓球為什麼在世界所向無敵?」雷克明淡淡地笑,「因為他們有一個專門的行當——陪練。」

  何志軍看著後面拼命跌跌撞撞接近終點的隊員,有的栽倒了但是又撐著槍爬起來,卻又栽倒了,被隊友拖著甚至是架著往終點跑。他低下頭,再抬起來是炯炯有神的目光:

  「通知各個部隊——所有參加集訓的隊員,別管所在部隊多忙,今年統統可以休探親假。」

  下午1點的時候,集訓隊員都已經恢復了,甚至中午就有活蹦亂跳在湖邊踢球的了。在踢球的自然是已經自知會去海南最後選拔的隊員,大多數知道自己無望的隊員都沒起床,看著帳篷頂發呆。

  劉參謀長在何志軍、雷克明的陪同下視察了集訓基地,並且親自探望了還在病床上休息的集訓隊員。面對那些無望參加最後選拔的隊員的淚水,劉參謀長也是黯然神傷。他走出大

  帳篷,看著在湖邊踢球的那些隊員,劉參謀長突然問:「最後的名單定了沒有?」

  雷克明不敢瞞著參謀長:「定了。」

  劉勇軍點點頭:「都是誰?」

  雷克明彙報了一下名字,聽到有張雷,劉勇軍放心了。

  最後去海南集訓的名單宣佈了,40個穿著嶄新迷彩服的隊員在聆聽一個少校高聲念著這20個幸運兒。被念到名字的沒有沾沾自喜,沒念到名字的卻已經有戰士忍不住流下了硬漢的眼淚。

  田小牛張大嘴,一直到念到他的名字他才醒悟過來:「真的?我可以參加最後的選拔了?」

  董強拉拉他,田小牛看看董強:「我參加最後選拔了?」

  眼淚嘩啦啦從他臉上滑過,他哭著跪下了:「我參加最後的選拔了——」

  有的入選的戰士也開始流淚。

  這兩個多月,他們吃的苦太多了。這種隨時會被淘汰的巨大心理壓力,超過了對他們身體超負荷訓練的壓力。在最後一輪的體檢當中,居然有四個因為心臟出了問題被淘汰。

  雷克明沒有表情,只是舉手敬禮。

  何志軍舉起右手。

  劉參謀長舉起右手:「無論你們最後有幾個人出國參加比賽,你們都是勇士!」

  在場的教官們和擔任輔助工作的官兵都舉手敬禮。

  40個勇士如同地震一樣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這種艱難的訓練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出國參加比賽的戰士會成為軍內外的明星,而其餘被淘汰的戰士將永不被人知曉,也沒人會問他們曾經付出怎樣巨大的努力。

  「敬禮——」陳勇高喊。

  刷——剩下的20名集訓隊員站成兩排,對遠去的卡車敬禮。

  卡車帶走了20個被淘汰的戰士,他們臉上已經沒有眼淚只有軍人的剛毅。他們舉起右手和幸運兒們還禮,真誠地祝福自己的戰友。

  集訓基地開始拆除,明天集訓隊將會移師海南,在酷似愛沙尼亞的地形地貌環境進行最後的訓練和選拔。一片忙亂之中,張雷已經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把大背囊放在卡車上。

  「張雷。」

  張雷回頭,看見穿著運動服的劉參謀長。

  「到。」張雷立正敬禮。

  「怎麼樣?陪我去跑步?」劉參謀長笑著問。

  張雷看看遠處在指揮搬家的雷克明,劉參謀長笑:「每天晚飯前跟戰士跑步是我的習慣,我跟雷克明說過了。」

  張雷就穿著迷彩服跟劉參謀長去跑步。後面跟著宋秘書和兩個戰士,不過距離都很遠。在湖邊的柏油公路上,張雷小心地跟在劉參謀長身側稍後一點。劉參謀長跑得很專心,呼吸均勻,額頭冒著細密的汗珠。

  「老了,走幾步。」劉參謀長笑笑,減慢速度。

  張雷就減慢速度,跟著劉參謀長。

  「我跟你年齡一樣的時候,是全師的五公里第一。」劉參謀長笑,「現在不行了,我的公務員都比我強。」

  張雷笑笑:「首長是老當益壯。」

  「你這不很會說話嗎?」劉參謀長笑,「誰說你不近人情了?」

  張雷也笑:「首長,您是高級將領,還是A軍區的作戰領導。我尊重您,而且如果不會說話,在部隊是沒法混的。」

  「喲。」劉參謀長很意外,「我真沒想到啊,這話是從你嘴說出來的?」

  「首長,我希望和您一樣,成為一個職業軍人。」張雷說,「我在軍隊長大,我並不是不知道軍隊的遊戲規則;只是如果超越這個遊戲規則,我也不會奉陪。」

  劉參謀長點點頭:「那就說明你知道我來找你的目的?」

  「不知道。」張雷說,「劉參謀長的威名我早就聽說,南疆保衛戰的戰場上的一員猛將。我相信這樣的猛將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不會給一個晚輩出一個完成不了的難題。」

  「呵呵,不簡單。」劉參謀長轉轉腰,「先給我架起來,然後我就沒法說別的,對吧?」

  張雷笑笑:「首長,我是雕蟲小技而已。」

  「說的不錯。」劉勇軍說,「我不可能給你出難題,更不可能命令你去做和軍隊無關的事情。我現在也不是軍區參謀長,是一個普通的丈夫,也是一個普通的父親。」

  張雷看著他,不說話。

  「兩件事情我要找你。」劉勇軍說,「第一,我替蕭琴向你道歉。我已經狠狠批評她了,並且讓她現在閉門思過,如果需要我會讓她向你當面道歉。」

  「謝謝首長,不需要。」張雷說。

  「第二,我替我女兒求個情。」劉勇軍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我不是希望你承諾什麼,芳芳是個什麼樣的女孩你也應該瞭解。我只是作為一個父親,來替她求情——蕭琴的錯,不等於她的錯。你還和她做朋友,好嗎?」

  張雷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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