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零號特工 | 上頁 下頁 |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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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呢?" "我疑心所有人。不過跟其他人比起來,現在你比較可信一點。" 果綠默然一會兒,將他的槍插回腰間。 湖藍心情很好地拍著他的肩:"你應該高興,我用得上你才會試探你。" "真是謝謝了。"果綠仍舊是沒有表情。 21 卅四像個財迷一樣在點著剛剛拿到的那卷國幣,拿出兩張,和那一卷分開。呆呆看著樹上落下的葉子,嘀咕著什麼,聲音如蚊聲之輕:"比死還難熬的就是沉默,同志。" 監視者在看著遠處的卅四。 卅四當他們是虛無,他看著兒子所在的辦公樓,顯然有點焦躁不安,但他還是下了下決心進去。 一間科室裡坐著幾個無所事事的人,桌上的茶冒著熱氣,有一多半的人被報紙完全遮住。 兒子坐在最近門、也最近掃帚和水瓶的桌邊,他也許是全科室唯一在工作的一個,正玩命地抄寫著不知內容的表格。 卅四進來,兒子抬頭,麻木的眼神變得驚訝,並且儘量壓低了聲音:"你怎麼來了?" 輕聲仍讓幾張報紙放下了半個角,從報紙後探出幾個好奇但並不關心的腦袋。 兒子忙自向著那幾張臉微笑:"我爹……他是教育家。" 教育家卅四像個入城農民那樣向著整個科室點了點頭。兒子在此地的全無地位,加上卅四的熊樣和不起眼的打扮讓報紙的長城又重新屹立。 兒子對父親是一種責怪的語氣:"爹,你來幹什麼?" "我早上說過要來的,要……"卅四頓了頓,加大了聲音說,"這錢你拿著。" 卅四的兒子訝然地看著父親遞過來的整卷錢,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讓他覺得丟人,要是要的,但是接過來又覺得不對,於是說:"這東西你給小曼就行了嘛。" "就在這裡給。你看,沒別的,就是錢。"卅四甚至把錢展開了讓人們看見,"就是欠我的十五個月薪水。" 兒子開始拉卅四:"我們出去說。" "就在這,不能出去說。就這裡。" "你到底要幹什麼?!" 科長在一旁說:"小馬,你爹會辦事呢!十五個月欠薪都能要來,上次有人要六個月欠薪要了一年半!" 兒子應承著:"嗯嗯,科長,我爸人緣廣,他省裡認識人。" 人緣廣的卅四全心全意地看著兒子,他看不見別的,一隻手摸了摸兒子的衣袖:"以後上班要多穿點,你們這裡冷。" "你怎麼啦?" "沒怎麼沒怎麼。該給小曼她們買點什麼買什麼,我對不起你。從小都是你媽把你拉扯大,我什麼都沒管過,每次回來看你都長大了一些,現在家有了,孫子孫女都有了,高興。" 兒子訝然地看著父親,老頭子想哭,他看得出來:"我們出去說話。" "不出去,不能出去。我就是想看看你,我走了。我這個爹做得不像樣,從來就不像樣,你們怎麼對我都是應該的。" "我們怎麼對你啦?" "都好。挺好。兒子,爹在外邊,想起我兒子的那個家都要笑醒啊。"卅四毫無預兆地轉身,要走,想起什麼又轉身把一張紙條交給兒子,"這是這錢的收條。全是政府該給的錢,你收好。" "爹!"兒子看著,一向麻木的神情忽然也有了些傷感。 卅四從屋裡出來,幾乎撞上過道上正要窺探的軍統特工,那人如臨大敵地跳開。卅四匆匆走向樓梯,追蹤者急匆匆跟上,卅四的樣子很容易讓他們聯想到兩個字:逃跑。 卅四匆匆從空地上走過,後邊綴著三條尾巴,並且又驚動了在路口等候的另外三個。 卅四拐過街口,兩條尾巴跟上,另外三條在路口商量著一個應急分工,還有一個徑直跑向停在一邊的車,車後座上放著電臺。 卅四的兒子從樓裡跑出來,但是他註定看不到他的父親最後一眼。 湖藍坐在桌上,在做一個城市裡窮人孩子常玩的遊戲。拿特工們抽空的煙盒疊成了三角形,放在桌上看一次能拍得多少張翻轉。 果綠拿著一份電文匆匆過來:"老魁,西安有動靜了。" "不是他怎麼花那十五個月欠薪的動靜吧?" "二號去了火車站。" 湖藍霍然從桌面上跳了起來。 卅四走在車站外的窮街陋巷之間,火車的汽笛在響著,他的尾巴們在人群中掩映著。卅四找了一張油膩膩的桌子坐了下來,這桌子屬一家羊肉泡饃的攤位。攤名董回回。 幾個監視卅四的軍統圍一張桌子坐了,一人面前一個盆大的碗,一人在掰一個饃,每個人的心思都是一半在饃上,一半在卅四身上。 卅四在他們斜對街的攤上,面前有三個盆大的碗,他一個人在掰六個饃,他掰得很細,每一碗還都不一樣,一碗撕,二碗掰,三碗搓。 即使是店夥計也因這老頭子面前的內容和內行的手法而側目。一般苦大力掰兩個饃就頂一整天,他一個人就掰六個?莫不是這老頭真是個老饕,每碗都掰得不一樣,味道也就不一樣,他是吃一,聞二,看三? 卅四在那裡自得其樂地掰著,他一點也不急,他的神情像一個少小離家老大回的人看見家鄉的土地,聞見第一口家鄉的空氣。 當三碗氽好湯的泡饃放在卅四面前時,卅四的眼睛也有些發直,面前的碗比軍統所在的那個攤檔還大,一個不講究的人完全可以用它洗臉。他再也沒有那種還鄉者的閒適神情,而更像面對一場考驗,這樣吃泡饃對周圍的任何人都是個驚世駭俗之舉。 卅四苦笑了一下:"糖蒜。" 店夥計立刻就拿來了,還帶著辣醬,他帶一種敬畏而懷疑的神情看著眼前這個老頭。 卅四開始慢慢地剝蒜,而後去端碗,碗太重。卅四把最細的那碗拖過來,看了看,歎口氣,埋頭吃了起來,從他的表情根本看不出香甜。過了一會兒,卅四直起腰來,打了個飽嗝,那讓他周圍的食客難以掩飾失望的表情。三碗還剩兩碗半。 卅四吃完那瓣蒜,定定神,雙手把剩下的半碗捧了起來。那又是個驚人之舉,因為碗太大太重,這裡的人從來是以頭就碗的。然後他開始往嘴裡倒。 店夥計停了手上的活,看著這長鯨吸水似的吃法,直到旁邊的客人捅他。 足足用了幾分鐘,卅四終於把那個空碗放回桌上,歎了口氣。他又拖過不粗不細的那碗,開始放辣醬,他基本是把所有辣醬全倒了進去,然後拌著,讓一碗泡饃全成了紅色。卅四吃著,剛吃了兩口他就開始擦汗,那是辣出來的。他一邊擦汗一邊吃,在強忍之下仍打了個聲震四座的嗝,一隻手伸到腰間鬆開腰帶。卅四在流汗,汗水滴進了碗裡。不一會兒,又推開一個空碗。 店夥在擔心地看著卅四:"老爺子您沒事吧?" "幾年沒回來了。在外邊想的就是這口。" "泡饃不是這麼吃的。" "這麼吃好吃。" "您別吃了。老闆說難得您這麼捧場,這第三碗不要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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