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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13

  三槍會,一棟坐落在半山腰的民居。

  屋裡是吆五喝六的喧嘩。

  門前的探子昏昏欲睡。山下的馬蹄聲讓他驚醒,驚醒之後便聽著飆風般的蹄聲。他鳴槍。裡邊的喧嘩聲立刻停了。稍歇後撞門而出的,穿窗而出的,往槍裡裝彈的,胡亂瞄準的,忙穿褲子的在門外擠成了一堆。

  三槍會頭領從屋裡出來:"什麼人?"

  又一陣槍望空連響,打的是個連發。湖藍將他的毛瑟712塞回了腰間,看了看身邊的果綠。果綠的馬鞍上架著那名被五花大綁並罩住頭的小商人。

  果綠對著山上高喊:"天星老魁!"

  山腰上的那一片喧嘩頓時靜止了,三槍會從頭領到每一個小嘍囉齊刷刷跪倒。

  湖藍和他的手下策馬上山。湖藍緩緩地策馬,在三槍會頭領跟前停下。頭領誠惶誠恐:"魁爺,魁爺,兄弟跪這就一直在想,沒做對不住您老的事情吧?"

  湖藍瞥他一眼:"最近做生意啦?"

  "兄弟得活啊。"

  "綁了一個肥票?"

  "綁了,要三百現洋。"他一個頭磕在地上,"魁爺,我真不知道那是您老的交情……"

  "沒我的交情,是不是這個數?給我點。現在我要人。"湖藍把一個沉重的布包扔在頭領的身邊,那都是從小商人的車上取出來的。

  頭領愕然地看著湖藍:"您老開了金口還有個錯?"又瞪了幾個嘍囉一眼,嘍囉已經飛跑著去帶人。

  "點。我要對數。"

  頭領跪著開始點錢。

  小商人在果綠的鞍子上輕輕地動彈了一下,他看不見但是聽得見。

  片刻,肉票被帶到湖藍面前。湖藍也不說話,只是揮揮手。

  馬隊回到兩不管時,天色已然大亮。

  晨日下的荒原上,肉票和小商人分別被綁在樹樁上。肉票的樹樁頂上放著一個蘋果。小商人被蒙頭罩臉。兩個樹樁離得很遠。

  湖藍揮舞著馬刀從遠處縱馬沖來,揮刀,半截蘋果飛了出去,被綁著的人已經往下癱,他抖得說不出話來。

  湖藍圈馬回到樁前:"不是共黨就別死撐!知道什麼叫熬刑嗎?那是要練的!"

  肉票死掙,唔唔連聲,湖藍一把拽出他的堵嘴布。

  肉票連忙道:"他是延安中情部的!我舅跟他熟!"

  湖藍再也不搭理肉票了,掉頭看著那邊的小商人:"小舅子?"

  烈日炎炎,遍體鱗傷的小商人已經神志昏沉。

  湖藍飛騎而來,甩手拋出一根套馬索連人帶樁套上,從浮土中扯了出來。他拖著小商人在乾澀的黃土上馳行。軍統們玩叼羊似的追在身後,有時用長鞭子抽打,有時抬起馬蹄踏了下去。跑著跑著,湖藍冷不丁轉身揮刀將套馬索砍斷。

  小商人連著木樁又往前翻滾了一段才停下。

  湖藍下馬,踱到小商人身邊:"可以說了。能撐到現在,你再說不是共黨也沒人信了。"

  小商人有氣無力:"說……沒不說呀。"

  湖藍問:"密碼本不在你手上,在誰手上?"

  小商人假癡:"啥……啥玩意?"

  湖藍皺了皺眉:"你這號人我見多了,翻個花樣讓我看看行不行?酒。"

  果綠將一個酒袋遞上。

  "這酒烈得很,淋到傷口上都能消毒。"湖藍威脅著,"殺傷口,真他媽痛。痛到腦仁兒裡。"酒袋扔回給果綠。

  果綠扯掉小商人的眼罩。

  小商人竭力想掙開腫脹的眼睛。

  "再不說就著酒給他點上!"湖藍走開,身後傳來小商人的慘叫聲。

  湖藍到蔭涼處,躺在早就鋪好的羊皮褥子上。報務員正將便攜電臺支在一邊收發。

  一份電文遞了過來,湖藍看電文。

  "鯤鵬這小子又起刺,活撐著了。"湖藍把電文扔了,報務員撿起來燒毀。

  果綠走過來,面無表情地說:"死了。"

  湖藍惱火地坐起來。

  果綠連忙說:"也說了。挨燒了才說。"

  湖藍踹了他一腳:"少他媽廢話!說的什麼?"

  "五個字。卅四,三不管。"

  湖藍瞪著果綠那張從不帶表情的臉,忽然樂了:"從昨天到今天,你們跟著我跑苦了吧?"

  "不苦。"

  "全體睡覺,睡到這鬼日頭落下去。"他又向果綠招手,"你沒得睡。"

  果綠過來,湖藍跟他附耳,然後倒頭就睡。

  果綠上馬而去。

  14

  油燈的光在晃動,零的嘴被人扳開,粥倒進零的嘴裡。那點流食在零的咽喉裡咕嚕地響了一陣,才慢慢通過他的咽喉。零乾裂的嘴唇開始嚅動,於是那個扶著零的人也將他放回鋪上。零睜開了眼睛,先茫然地在那一點油燈光上找回了目光的焦點,然後看著救了他的那個人。

  阿手那張毫無特點的臉看著他:"你暈在我店門口了。"

  零費力地想了想:"謝謝。"

  阿手更靠近了一點:"你要住店嗎?"

  零愕然地看著他。

  "住店嗎?"

  零在愕然中點了點頭。

  "先交錢。"

  零下意識地將手伸進了口袋,然後,又從完全通了底的口袋伸了出來——他的衣服可是每一塊都被鯤鵬們拿刀挑過了。

  阿手看著那只手,零看著阿手,茫然著。

  樓下,阿手的父親在拉著原始而笨重的風箱,臉上的皺紋如荒原上密佈的溝壑,他和阿手看上去有點父子相,都是一貫的愛死不活。風箱嘎嘎地響,火苗嘶嘶地冒。阿手的父親心不在焉地聽著卅四叫囂:"這叫白日行劫惡丐強化!雞蛋五角大洋一個?這是公雞下的蛋?你知道五角大洋在延安可以買到什麼?"卅四比出一個至少跟駝鳥差不多大的東西:"這麼大的雞兩隻!還都是生蛋母雞!"

  阿手父親不死不活地說:"那是延安嘛。"

  "那可是赤匪盤踞的地方!這是國民政府的地方,是樂土!樂土!"

  "樂土東西就貴嘛。"

  卅四憤憤地說:"我只會給你邊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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