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鋒(63)_向維軍

六三

　　我一回頭，見小鬼頭滿面紅光，頭上的汗珠正在大顆大顆往下滴，他一拉手雷環順手一擦汗就扔手雷，流暢得很，也是個"敗家子"的首選人物。見他還要拉，我心痛得跳起來大罵："你個敗家子，你知道這要多少錢一顆麼？誰叫你這麼個扔法，把你賣了也買不了幾顆。你狗日的沒見到下面的鬼子早就退了麼？還扔，你是不是想炸死自己人才高興啊，馬上給我放下，不然我揍你。快！放下！"

　　小鬼頭對我露齒嘿嘿一笑，乖乖放下，不舍地看了一眼大背包裡剩下的那幾顆手雷，不好意思地擦著汗嘿嘿地傻笑。

　　"笑個屁！回去給老子寫檢討（這事我只見過小軍哥做過，當時小軍哥是愁眉苦臉地到處求人代寫，看樣子就一定是很厲害的懲罰）。現在到下面去問問，他們還有多少子彈，叫大家節約點，不知道增援的兄弟什麼時候到。給老子滾！"

　　阿超在旁邊看著小鬼頭跑下樓，苦笑著直搖頭。

　　第五十四章　淞滬會戰報復（七）

　　也許是敵人收到了什麼風聲，也許是鬼子吃錯了藥，就在小鬼頭剛下去的同時，前後兩面的武士和忍者同時對我方發起了總攻。

　　後面的我沒時間觀察，但是聽那急促的機槍聲和雜亂的步槍聲，其中還時不時來顆手榴彈（這個時期一般軍隊都用不起手雷），我就知道戰況肯定激烈無比。

　　"小鬼頭，小鬼頭！"我急忙大聲呼喊。

　　見小鬼頭的腦袋一下子又冒了上來，閃亮著一雙大眼睛盯著我，我沒好氣地吼著："你還在那看個屁啊！趕快給老子幫忙防守後面，手雷少扔點，最少我們三人一人留一顆。還看！看個毛，快！"

　　小鬼頭這個時候把他的靈活表現得十分完美，大聲地回答："好嘞！"一撐地身子就上來了，再一撩腳，一滾，再一撐地面，飛快地跑到了大背包處，給我和阿超抓了一把彈匣，各留下一顆手雷後，提起背包就跑到了另一邊。抓起一顆手雷，伸著腦袋就往外看，還好這邊多是忍者，都傻到了沒用熱兵器，還是以長刀和飛鏢來攻打我方陣地。

　　小鬼頭有了目標後，興奮得忘乎所以了，都使出吃奶的勁猛一拉環，兩手瞬間就成了一字形，咧著嘴對著下面就扔。

　　"轟！"

　　一顆和手榴彈爆炸時有些不同的聲音響了起來，格外的刺耳。

　　下面的那些忍者也和前面的一樣，都慣於用煙幕彈開路，等敵人看不清時就大舉進攻，而小鬼頭從上面扔的這顆手雷爆炸後，就跟一個重物落地一樣，煙霧馬上向四周散去，中間留下了滿地忍者和武士的屍體。

　　小鬼頭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竟然站在那對天哈哈大笑起來，顯然十分開心和激動，笑完又開始摸手雷觀察下面。

　　這更加肯定了我對他的評價：這小子絕對心理不平衡，愛殺人。

　　見他毫無顧忌地又要開始扔，我急得大罵："你個狗日的小鬼頭，給老子節約點，先用槍打，聽到老子說話了嗎？"

　　小鬼頭猛地回頭對我一笑，但眼神兒絕對是吃人的目光。

　　我一愣，怒火瞬間遍佈全身：還反了天了，你個狗日的還敢跟我對眼。

　　於是我也眯起眼，運氣向他雙眼看去，小而精的殺氣，像實質化了一樣向他撲去。小鬼頭一個哆嗦就醒來了，馬上不好意思地摸著腦袋對我笑了一下。

　　我沒有絲毫的退意，冰冷地說："節約點用手雷，先用槍狙擊一下，懂嗎？"

　　小鬼頭也不嬉皮笑臉了，嚴肅地回答了聲"是"後，馬上從背上取槍，轉身搜尋敵人去了。

　　"怎麼了？剛才那麼大的殺氣。"阿超正在狙擊敵人，見我回身，小聲問我。

　　"沒什麼。"我不想回答。因為這是我第一次覺得對兄弟有殺氣，心裡也有點不舒服，但我很快就沒時間去想，因為敵人大部隊終於沖進前面的操場了。

　　流川上忍也是著急無比，前幾次要不是部下拉著，估計他早就親自帶隊衝鋒了。敵人的增援部隊已經進入了外圍，人數都不多，但武器精良，素質很高，善於躲在暗處打黑槍，這已經夠讓他著急的了。可前面的陣地老是攻不下來，而且敵人的槍法十分精准，讓他的部下受到了極大的傷亡，看到自己人一個個倒在眼前，敵人的防禦陣地還在，誰都會和他一樣"激動"。

　　敵人的增援近了，沒什麼時間再拖延，所以流川上忍下了最後的總攻，不成功就成仁。

　　我不知道的是，我所在的這棟大樓已經沒幾個完好之人，大多都受了傷。張鐵林隊長已經從四樓下到了一樓的左邊機槍陣地上了。因為大多數兄弟已經犧牲了，包括那個一臉綿羊鬍子的大柱子排長，他就犧牲在右邊的機槍陣地上，是被敵人的飛鏢打中了腦袋而亡。

　　好多好多的煙幕彈在操場裡爆炸，濃得根本就別想看清下面的動靜。

　　"呀子革革（沖啊）！"流川上忍還是戴著面具，不過他和所有的忍者武士一樣，頭上多了一條白布，白布正中心有一個小小的紅色圓圈，這是他們決死的意思。

　　所有能動的忍者和武士，包括那一百多名受輕傷的日本軍人，都發瘋似的沖入了操場大院。還有幾十名忍者從兩側悄悄地摸向大門。

　　機槍聲、步槍聲、喊殺聲、慘叫聲、呻吟聲……無數的聲音交雜在一起了，除了炮聲外，這裡和一個正規戰場已經沒什麼區別。

　　情形如此危急，我急忙轉頭，見小鬼頭又開始悄悄地摸手雷，還不時地瞄著我看，見我轉頭，他立即縮手，裝腔作勢地拿槍瞄著。我氣得直對小鬼頭大吼："你裝個什麼勁！給老子到這邊來扔手雷，多多地扔，對準了扔，不需要節約彈藥，沒那必要了。我們能不能活著過今晚就看這一下了。"

　　小鬼頭見我沒罵他，而是叫他過來扔他最喜歡的傢伙，一手拿槍一手提包就急忙跑過來，蹲在我旁邊就開始摸手雷。

　　我和阿超連瞄準器都可以不需要了，因為下面的敵人實在太多了。小鬼頭每扔一顆手雷就能炸倒一大片，鮮血四射，血肉橫飛。這場面不僅麻木了我們的神經，也激起了敵人的兇狠，雙方都是不要命地死拼。

　　小鬼頭一摸背包，沒有手雷了，我和阿超的那兩顆早就扔了下去。他只能暫時放棄了這種手雷炸野豬的興奮勁兒，和我們一樣開始操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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