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鋒(44)_向維軍

四四

　　我和阿超幾個倒爬就下了樹，看到小鬼頭不停地從大布袋裡面取出我說的東西，我滿意地邊脫衣服邊問："姚營長那可好，他沒說什麼吧？"

　　小鬼頭也是邊脫衣服邊回答："那好著呢，他也沒說什麼，只是說有什麼需要只管跟他說，他絕對支持。我還吃了一大碗豬蹄肉，不好意思再要什麼，就婉言拒絕了。嘿！"

　　"你小子，有肉也不帶點回來，我嘴裡都快淡出鳥來了。"我沒好氣地罵道。

　　"大哥，我也想啊，可是這裝備太多了，我拿不了，只好——"

　　"不說了，等會要機靈點，知道不？"我邊穿好外裝，邊仔細查看忘記什麼沒有。

　　當我們三人都換好裝，還相互笑著說對方一定是當漢奸的料之類話，取出必要的食物和那把衝鋒手槍加子彈，然後挖了個一米多深的大坑，把幾個大背包和毛八槍都埋了進去，就這樣，我們三人開始上路了。

　　我打頭，阿超在右，小鬼頭在後。

　　我們三人穿的都一樣，一身的黑衣黑褲，腦袋上還有頂黑色的大帽子，左腰間的短槍盒裡都別著把"鐵盒子"短槍，背後都插著把衝鋒手槍，打著綁腿的右腿上，那把三菱軍用匕首還稍稍地露出了一點手把。

　　我昂著頭，挺著肚，左手叉腰，手上還戴著枚玉戒指，右手搖扇，嘴裡還叼著根洋煙，走一步還不時扭一扭，看得後面的兩個壞蛋不時地笑出聲來。

　　阿超低頭彎腰，左手放在槍盒處，右手端著個紫色的小茶壺。小鬼頭雙手抱著個大大的公文包，兩人就這麼跟在我身後。

　　媽的！怪不得別人說日本人在我們的國土上是如何如何的囂張，今日一見，真是火冒三丈。

　　看！我們的對面正好走來了五個浪人。

　　他們都喝得有些醉了，每人腰間兩邊都插著把武士刀，一長一短，穿著奇怪的衣服，腳上還穿著一種奇怪的拖鞋。大黑夜的不睡覺卻穿著拖鞋到處跑，放在我們湘西的話，絕對是找死的表現。因為在我們那，這表示著不是詐屍吃人就是鬼魂遊蕩，不打你冷槍就不是個好土匪。

　　隔著老遠我就聽到了他們唱著那聽不懂的斷斷續續的鳥語，好不煩人，還時不時地放聲大笑。走近一看，原來他們每人手上都拿著瓶酒和一隻烤雞，搖搖晃晃地邊走邊唱，唱了一下又灌一口酒，打死我都不相信這雞和酒是他們自己帶來的或者是給錢買的。

　　兩邊沒隔多遠，那邊的一個日本人突然對我們大吼了幾聲，我估計是問我們是什麼人之類的意思，急忙摘下帽子點頭哈腰就要上前。

　　阿超見躲不過去了，想上前去解決他們。但是我靈光一現，突然想到了一條妙計，急忙暗拉阿超，身體也向他身前一擋，順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包洋煙，點頭——哈腰——賠笑——邁著小步子，就這麼急急忙忙地上去遞煙。

　　我日你個狗日的！這麼好的洋煙，老子都沒捨得抽一根，你他媽的也不知道給老子一根，哪天你們落在老子手裡，我操你個奶奶的蛋蛋。心裡是這樣想的，但是我臉上笑得更歡了，眼睛都快眯成一線天了，腰低得都快超過九十度，頭跟個雞啄米似的不停地點，這樣的態度讓我自己都覺得臉紅。

　　我本是要一人遞一根的，可是最左邊那個狗日的浪人一把就把整包煙都搶了過去，給他的同伴每人一根後，剩下的就都放進自己胸口上的那個口袋裡了，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卻滿身在找火柴。

　　我立即掏出火柴，給每位浪人點燃煙，看著他們吸煙，我心裡的火都快燃燒自己了。

　　"哈！哈！……"

　　這五個日本浪人突然對著我一陣大笑。我依舊是點頭哈腰地看著他們，笑得很快樂的樣子。

　　可是我從他們的眼睛裡看到的是什麼？是一種高高在上看人的態度，是一種藐視眼前之人的輕蔑，是一種主人把奴才當豬狗看的態度……我絕對有把握在三分鐘之內，把眼前這五個浪人，像捏雞脖子一樣瞬間掐死，可是我忍著。

　　也許是我的態度讓他們覺得很舒心（要是換個位置我也舒心），那個搶我煙的浪人在點燃火後深深地暢快地猛吸一口，再拍著我的肩膀，鼓勵中帶點嘲笑地對我說："喲——西！"那滿口的煙熏得我只想一把掐死他，可是我突然想到了那個向我揮手的孫女兩人，想到了那種期待的眼神，我忍著。

　　笑著點頭彎腰地給下一個浪人點煙。

　　等他們都吸燃煙後，另一個浪人對我笑著說："你的！良心，大大地好！"

　　我雖然聽得懂這句半生不熟的中文，但是我寧願聽不明白，這樣雖然好像有點掩耳盜鈴的味道，可是我怕自己一忍不住就把他們都給撕裂了。所以我只能在心裡不停地說"好你個娘，等老子成功時，讓你全家都好。狗日的！"

　　他們緊接著又是一陣大笑，然後也不理我，接著又邊喝邊唱搖晃著要走。

　　我急忙對後面小鬼頭使了個跟上的眼色，點頭哈腰地扶著個日本浪人就跟著走。那個浪人先是一愣，接著都大笑起來，輕蔑的眼神就只差打到我臉上。我猛地一低頭，努力咬了一下舌頭，讓自己的火氣小點，等我抬起頭來時，我又是滿臉的笑容加奴才相。也許正是我這種態度，讓他們很是得意，所以他們沒有趕我走，就這麼笑著讓我扶著走回去。

　　小鬼頭一拉那個還在機械般點頭哈腰的阿超就跟了上來。

　　夜更黑了，仿佛一頭黑色的怪獸剛剛進入這個動亂的世界，團團的烏雲讓大地更加分不清你我，讓人很容易迷失方向，但是除了那明亮的月光仍舊努力地穿過烏雲，照耀著中華大地外，無數的燈火也像星星一樣，閃亮著這片美好的大地，雖然它們仍舊不斷地被黑暗吞噬著，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黎明必將要到來。

　　可是在今夜，夜更黑了，黑得都有點血紅血紅。

　　第三十七章　滬會戰之一個雞蛋（三）

　　我們走了二十多分鐘後，來到了一片木制的低矮房子群外，這房子外面是用幾米高的圍牆圍著，上面還有哨兵在來回走動，而我們三人和這五個浪人就向這片房子外的通道口慢慢地晃去。

　　這通道口也有哨兵把守，而且還是十六個哨兵外加兩挺重機槍在守著，分為內外兩層，都用沙袋壘成小型的圓形碉堡，外面都用鐵絲網隔離著，一根碗口大小的木頭橫在通道口的中間，兩邊用木架撐著。

　　見到我們幾人過來，外面守衛的六人過來兩人，也不盤問，只是對我們揮了揮手，那意思明顯是在叫我們回去，看他倆熟練的動作，這事情是經常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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