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鋒(13)_向維軍

一三

　　此時那二三十個小叫花子都圍在他周圍，而他卻閉著眼坐在那裡，最讓我和阿超上心的那個小女孩正在他旁邊哭。見我們一行當兵的牽馬走過，那個小女孩用她那雙大大的眼睛，帶著求助、渴望、害怕、傷心等等複雜的眼神看我們。那雙眼睛是明亮的，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才會有的眼神，而這雙眼神我和阿超都見過。

　　阿超最尊敬師傅。因為在師傅家，阿超能和我同桌吃飯（在我家他是不能和我同桌吃飯的），師傅給了他尊嚴，而阿超最疼愛的就是小敏。因為小敏讓他感覺到他是一個強者，是一個有力量幫助別人的強者，而且小敏對他也很好。他從小到大只和我打過一架，那場架的起因就是小敏偷偷地從她家裡偷出了三支兔子後腿肉，小敏愛吃兔子腿，而阿超烤得最好吃。可這次烤熟的時候，我卻趁他倆不注意，把三支兔子腿都吃了，當時小敏露出的眼神就和現在這個小女孩一樣，阿超就怪我不該吃小敏的那份而和我打了一架。她倆是如此地相像，一樣的年紀一樣的眼神，連相貌都有些像，只是一個瘦一個胖，最主要的是她們的地位不一樣。

　　我和阿超走過去。聽到腳步聲，所有的小叫花子都躲在那個男孩的背後，都恐懼地看著我倆。那個男孩猛地一睜眼，眼中閃現的是冰冷和怒火兩種本不該同時出現的神情，然後他把那個六七歲大的小女孩拉到自己背後。

　　我和阿超同時停下腳步，因為他的這個動作讓我覺得他是條漢子，值得尊重。

　　"幹什麼，我們又沒有找你們要飯，你們憑什麼老欺負我們？"那個男孩子很是氣憤地想站起來，可他努力了幾下還是沒成功，只好坐在地上對我和阿超說，語氣也顯得軟了。

　　"你別誤會，我只是來看看，因為我倆以前也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妹妹。那時候的日子很開心，只是現在都大了，看到她我就想起以前小時候的事情。"阿超很客氣地對那個男孩解釋著。

　　"我想你們餓了吧，等一下。"我看到他們都瘦如柴骨，知道他們是餓的。我說完就轉身跑到街邊的一個賣烤鴨的店門口，扔下一個大洋抓起僅剩的三隻烤鴨就跑回來了。經過大鬍子身邊時還抱歉地對他笑了笑，他也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鬍子。

　　我把其中的兩隻鴨子給了旁邊的小叫花子，然後對那個吞口水的小女孩輕聲說："來，小妹妹，哥給你鴨子吃。"

　　那個小妹妹動了一下就停下來，看旁邊的大男孩，而那男孩正拿眼睛看我。我知道他是不放心我，笑了笑："我們沒有惡意，你也看到了我是和那些當官的一起來的，要是想害你們還是很容易的，對吧？"

　　那個大男孩想了一下，又看了看我身後的那群騎馬的兵，對那個小女孩點點頭。那個小女孩飛快地跑到我面前，抓起烤鴨就跑到了那個男孩身後，把鴨子遞給那個大男孩後，然後躲到他身後，邊看烤鴨邊吞口水邊拿感激的眼神看我。

　　兩隻烤鴨根本就不夠二十多個餓急的小叫花吃，三兩口他們就分解完了那兩隻烤鴨。那個大男孩見這情況，從烤鴨身上撕下一隻腿給了身後的小女孩，然後就把烤鴨遞給那二十多個小叫花。那些小叫花沒有一個人接。大男孩笑著對他們說："吃吧，難得有好心人肯給個全鴨，大家快吃了它，我不餓，真的，你們沒見我肚子很飽麼？"說完他還用力地把肚子撐大向外露了幾下。

　　"哥，你吃吧，你都一天多沒吃東西了。你吃！"那個小女孩把鴨腿努力地遞到他嘴邊。

　　大男孩舔了一下鴨腿："我吃飽了，妹妹，快吃，不然就長不大了。"

　　這樣的場面讓我們兩個剛出道的菜鳥很是感動。

　　"好了，跟我走！今天我請你們吃頓好的。"阿超很激動地對這些孩子叫道。

　　在大鬍子那不好意思的表情下，我扶著那個大男孩上了馬，抱起那個小女孩，叫了一個當兵的帶路，就這樣帶著這群叫花子去吃席。

　　大鬍子想了想，笑著叫我們到"百花樓"去吃席，還說要替我們接風洗塵，也許他覺得我這是在試探他吧。

　　第十二章　我很生氣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能告訴哥哥嗎？"我一邊抱著她走路，一邊擦她臉上的塵土，看到她把烤鴨腿啃得滿嘴是油，我很開心。雖然她身上有股子酸臭味，可是我卻沒像以前那樣，我怎麼老覺得她身上的酸味讓我心疼。

　　"他們都叫我么妹，那是我哥，叫二狗子。"么妹邊吃邊含糊地回答。

　　"那你們住哪兒？"

　　"就在城東的那個破廟裡。"小孩子沒有心計，也許是受到了太多的白眼吧，所以么妹回答時一點都沒覺得那個破廟有什麼不好。就是因為她這樣的天真，讓我覺得和小敏小的時候更像了，也更讓我心疼眼前的小妹妹。

　　"你們這兒的飯不好要吧？怎麼都這麼瘦？"我抱著這個么妹，我看她臉上根本就沒什麼肉，而且還有些浮腫。

　　"好討。"她回過頭看了哥哥一眼，見她哥哥也吃著烤鴨翅膀，開心地對我笑著回答。

　　"那為什麼都這麼瘦呢？"這倒是引起我的好奇心了。

　　她先向我旁邊看了一眼，見都離我有些遠，才抱著我的頭，悄悄地在我耳邊說："因為有幾個大壞蛋要我們每天都交保護費，他們可壞了，每天沒交夠就打我們，還不給我們飯吃。昨天他們就打了我哥哥，真是很壞很壞的大壞蛋！"

　　我猛地站住了，阿超忙問我怎麼了，我搖搖頭沒說話，就這麼抱著么妹走路。阿超見我不做聲，知道我在發火，上前來拍了拍我肩膀沒說話。

　　"大哥哥，我還餓，能給我個包子吃麼？從小我最想吃包子，只一個就好，半個行不行？"見到我不做聲，么妹又輕聲地在我耳邊說話。

　　我點點頭，往兩邊一看，正好有一家在賣包子，走過去二話不說，抓起一籠包子就走。那個老闆想要錢，我看了他一眼他就再沒出聲了。因為我的眼睛已經是怒火燃燒著，這個老闆敢說話，我說不定會控制不住要他的命。因為么妹受到的欺負，讓我老感覺到是小敏在受欺負一樣，讓我心裡特窩火。

　　"阿峰，阿超，就把這群小娃娃放在這吧。這座酒樓是整個吉首最好的，是我老丈人開的，放心。"在一座三層樓高的酒樓前，大鬍子指著對我說。

　　我點點頭，放下么妹，要他們進去，可他們都不敢。我一生氣，又抱起么妹走進去。一個小二見一群叫花子要進來，急忙叫駡著要阻止。我正在氣頭上，打算讓他們吃飽了，就去剝了那幾個要他們交保護費的皮，這下子見有人攔著，我正打算一腳踢死他，他卻飛身而起了。

　　原來阿超見我生氣怕出事，提前一腳把那個小二給踢飛了。我知道他沒用勁，只是用巧勁把他踢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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